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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秀林之策(第1页)

    木匣被掀开后,下方是杏黄色的绸缎底衬,上置一枚隐含云纹的玉简,旁侧还叠着一方帛书。    张御先将帛书拿起,拎着一角抖开,以一手托着,展于面前。从字迹上可以看出,这是玄府主事项淳所留。    上面言及,过往的玄府弟子若由"身印"一道往上观读,但凡是有所成就的人,大多数是先以固本为要,所以特意挑选了这一枚"养元"章印授予他,帮助他夯实根基,巩固本来。    再往下,则就是玉简的观读方式。    上面话的虽然不多,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不少。    他思忖道:"看来玄府在对门下弟子培养时,过往的经验也是十分重要的参鉴。"    这与他曾经经历的旧法修行完全不同。    他的那位老师一直强调,在修炼过程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而前人的经验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所以要尽量抛弃前人认知。    而具体到传授法门时,就是丟给你一套口诀让你自己去悟,悟得出来就过关,悟不出来就是没有天资缘法,期间根本不会来多理会你。    按照他老师的说法,这些只是最为粗浅的法门,要是连这些都无法修成,那后面的高深功法也没必要去多看了。    这般看来,新法取代旧法也的确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入门门槛降低了许多,对待弟子的态度也没有那么随性。    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新法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弊端的,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    他伸手将那一枚玉简从木匣中拿了出来,触手顿感一阵凉意,在上面轻轻拂过,那里面的云纹似如活动起来一般,产生了些微的波荡。    他看了这东西片刻,就于心下一唤,身周围顿有一片金灿灿的光幕升起,在那上面,以"存我"之印为中心,六正章印在外环成了齐整的一圈,朱文红印,篆字方正,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他目光一移,看向了"身印"。    在还未进入到游园时,他便感受到自身似乎进入了一团温水之中,在这之后,其余感觉才纷至沓来。    所以这是他在找寻那缕玄机的道路上,最挨近自身的章印。此时随着他目注其上,神元在减少了一缕后,此印便就焕发出了光亮。    但他此刻没有感受到到什么变化,这是因为六正印是根本之印,只是为了使他在大道之章找准方向,并不能直接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因为相对大道之章,人身委实太过渺小,好似面对无边无限的浩瀚虚空,如果说存我之印只是在其中落下了一个点,那么此刻的"身印"就是向外开辟了第一条道路。若想继续向外开拓,这两步就是不得不为,且又无法省略的。    此时他将那枚玉简按于眉心之上。这刹那间,顿觉一股意念自里涌来,心中无端明白了一些道理,而与此同时,在"身印"外沿,就有一个章印随之衍生出来,上面有着"养元"二字。    一阵细微的碎裂声响传来,玉简之上生出一丝丝细密裂纹,再碎成了无数有若沙粒一般的均匀小块,洒落在了桌案之上。    他没有去管这个,直接引动神元,往那养元之印中填入进去,少顷,便觉有一股较为温和的力量凭空生出,将他包裹起来,并逐渐渗透入他的身躯骨骼和五脏六腑之中,进行着温养调和,他则根据那意念传给自身的法门,引导这股力量流遍全身。    这股力量很快就消失了,不过这好像只是一个种子,从而引导出他自身身躯中本就存在的某种气息力量,现在他哪怕不去催动,这股力量也依旧存在于那里,并随着他的呼吸一直运转着。    等到他神思归正,顿时体会到了这枚章印带来的好处。    他日常活动中一些些微的创损本来需用打坐来修复,现在却是自然弥合了,不仅如此,若是他不主动中断这样的气息运转,久而久之,身躯生长也会被延缓,这也意味着他未来的衰老也一样被推迟了。    但若想由此长生不老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毕竟只是大道第一章上的道印。    其实本来他的体魄也应该随之一起增强,可是因为长久的旧法呼吸法锻炼,使得他的身体大大超越了常人,早已达到了极限,在没有打破之前,再也无法往上提升了。    他想了想,从这枚章印可以看出,玄府现在的重点是夯筑他们的根基,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并不准备向他们传授用于斗战的能为和技巧。    站在玄府的角度,这点并没有做错,也是非常合理的做法。而对于那些方才入门的弟子,这个节奏也是刚刚好,可对他来说,却就有些不够了。    可以预见,这种按部就班的修行,当中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被动等待,这是他所不能容忍,他也不想这么慢慢等着玄府来安排。    他想了想,既然玄章这里暂时不能有所指望,那么自己不妨将注意力放到浑章上来。    主意一定,身周围原本金灿灿的光芒霎时一收,大道代之而起的是又一道灰蒙蒙的光华,却是将那大道浑章唤了出来。    张御看了一眼,与玄章相比,浑章在卖相上确实大大不如,残缺斑驳的章印漂浮不定,若隐若现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尽管卖相不好,可现阶段在技巧和能为上,无疑给他带来的帮助更大。    浑章之上,而今只剩下了一个"剑驭"章印未曾观读。他判断短时间内玄府那边应该不会再给他赐下新的章印了,所以与其将余下的神元留着,那还不如将之转化为自身的战斗力。    有了决定后,他立就把意念集中到了此枚章印之上。    本来他以为与前几回一般,很快就能有所收获,可这一次,情况却是出现了某种意外的变化。    玄府主殿的事务堂内,尽管外面夜幕深沉,可内里仍是灯火通明。    项淳独自坐在案后批阅文书,偌大一个玄府,各种事务千头万绪,现在几乎全靠他一个人在处理,每天都要忙到极晚。    在把琐碎事宜安排好后,他拿起白天范澜送来的文册翻了起来。这里面有着新近入府学子的详细记录,以及范澜对这些学子的具体评价。    文册中对于白擎青、张御等人的分析尤其多,余下人等则寥寥几笔就带过了。    项淳仔细看着,时不时还点下头。    就在此时,厚实的大门被人推开,许英带着风自外大步闯了进来,他脸上带有一股深深的疲惫,可是精神却是异常亢奋。    项淳诧异抬头,道:"师弟,你回来了这么快"    许英直接走到了案前,在项淳对面的座椅上瘫坐了下来,好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他仰面朝天道:"师兄,人我已经接来了,这回为了避开有心人的主意,路上我一刻没有停过。"    项淳颌首道:"师弟辛苦了。"    "不辛苦!"    许英大喊了一声,并呼地一下直起身来,双目闪着兴奋的光芒,那模样好似找到了人生存在的意义,他口中道:"师兄,你该去亲眼看看他,那个年轻人出乎意料的优秀。"    "那个季家儿郎"    项淳呵呵一笑,把目光重新投向着手中的名册,并翻动起来,道:"既然人已经来了,也不急这么一时半刻,就先让他好好调养一下精神,你也去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事,改日我会我去见他的。"    "师兄!    许英一下将他手中的册子抽走,丢在了一边,语声中带难以抑制的激动,道:"你不明白,这个少年比你想的要好,在天资上,他甚至可能超过那个叛徒!"    项淳皱了皱眉,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可闻言却是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英看着他道:"师兄,季师侄在种落存我之印后,可是六印俱见啊!六印俱见!"    "六印俱见"项淳也微微有些动容,但他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道:"那又怎么样呢修道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况且那初那个叛贼也是六印俱见,这个季家儿郎又能胜过他多少师弟,你太急了,这很不好。"    许英却是依旧一副满怀信心的模样,他盯着项淳,道:"若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惊扰师兄,师兄,你知道么,季师侄除了六印俱见,还是天生神元盈满!"    项淳这次真正吃惊了,心头震动不已,他忍不住道:"你说什么你能确定"    一个人的神元天生是有数的,在经引导过后,会慢慢积蓄出来。而天生神元盈满,就是这个人一生的神元无需引导,就天生已经处于积蓄好的状态了。    这等情况极其少见,若再加上六印俱见,那更是世上罕有,或许就是独一无二!    许英十分肯定道:"我能肯定!"他顿了下,"如果你不相信,我马上把他带过来见你!"    项淳神情严肃起来。    修道人六印俱全,那就意味着其用更少的神元都可能比别人先一步寻到玄机,进而获得翻阅第二章的资格。    而神元盈满,那更是了得,其人根本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经年累月的积蓄神元,只需要按照玄府的指引观读那些章印便就可以了,这样找到玄机的几率无疑更大,除却当中必要的缓冲,或许只要几个月,甚至半年时间,其人就可以跨到那个门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这样的人,在阅读第二章的时候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表现    委实不可想象!    项淳不由暗想:"莫非我们东廷玄府之中,真要出现一个惊世之才了么"    许英一脸坚决道:"师兄,我想过了,这样的俊才,我们一定要设法保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叛徒察觉到。"    项淳神情略沉,道:"你想说什么    许英道:"自陈师兄那件事后,我一直怀疑我们玄府中有这个叛徒的眼线,师兄,你别说你没察觉。"    项淳没有说话。    许英身躯前俯,双手撑住桌案,眼睛看着项淳,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为季师侄做一个掩护。"    项淳抬头看着他,道:"你想怎么做"    许英站直身体,向外走了几步,起手朝上指了指,道:"我来时已经想过了,有一个办法,我称之为‘秀林之策’!"    "秀林之策"项淳想了想,道:"是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意"    "正是!"    许英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那个叛徒在盯着我们,那么我们就给他一个目标,我们可以从玄府中挑选出几个较为出色的弟子,全力扶持他们,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把他们推到前台去,用他们来吸引那个叛徒的目光,这样好让季师侄隐藏在后台积蓄力量!"    "我们要让一整片林,来护住他这一根秀木!"    项淳眉头大皱,否决道:"我不同意,你这样的做法,对那些学子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这是把他们当成了棋子!"    许英坚持道:"可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项淳还是摇头。    许英顿时有些烦躁起来,他道:"师兄,你在犹豫什么那些学子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里面当真出过一个真正有用的人么"    项淳道:"今年便有不少英才……"    他将案上的文册再度拿起,"你可以拿去看看,范澜师弟已是看过了,今次入府的学子中,颇有几个好种子,比如这个白擎青,既懂玄理,禀赋也好,是近二十年来少有的俊才,还有上回言及的那个张御,也是不差多少,我相信他们一旦成长起来,当能胜过我们这一辈人。"    许英一把将文册抓了过来,哗啦啦翻了几翻,待看完后,他仰天发出一声畅快大笑,欣喜道:"这是天助我玄府,"他甩了甩文册,"师兄,这的确是两个难得人才,有这两个人挡在前面的话,季师侄当就安稳了。"    项淳怒道:"我刚才说得你没听到么你这样的做法就是在胡来!"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英忽然平静下来,道:"师兄,你应该知道,神尉四大军候的实力现在越来越强,而我们根本就帮不上老师,你想再等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们等得了么我知道你想说浊潮消退的事,天夏可是如果天夏早就覆灭了呢"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沉默不言的项淳,坚定道:"你不同意也行,我会去找老师,让他老人家来决定这件事。"    言毕,他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    许英站住脚步,身上隐隐有光芒泛出,头也不回道:"师兄,你想拦我么"    项淳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许英一下转过身来,那光芒也是收敛了下去,欣喜道:"师兄"    项淳叹道:"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拦得住你么你下定决心的事又几时更改过"他自案后走了出来,向外行去,"跟我一起来吧,老师将事交给我们是信任我们,就不要让老人家再看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笑话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