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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我有一剑 可搬山后面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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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西山老狐乱嫁女(第1页)

    方才御剑而返,比起先前追杀范云萝,陈平安故意升空几分,在白笼城挂名的那位金丹鬼物,果然很快就带头远去。    陈平安不是不想付出些代价,争取将其一锅端了,最少也该游斗厮杀一番,原本这趟去往青庐镇,这拨在鬼蜮谷南方流窜的阴物,正是陈平安的首选。    可是那位白笼城城主蒲禳的横空出世,让陈平安改变了主意。《放心集》上记载这尊英灵的文字,近乎繁琐,一桩桩一件件,丝毫不吝笔墨,陈平安初看这本书的时候,差点都要以为撰写《放心集》的披麻宗主笔修士,是这位蒲禳的仰慕者。    书上那些字里行间仿佛犹有血腥气的溢美之词,都不影响陈平安的决定,真正让陈平安息事宁人的,就四个字,元婴巅峰。    既然对方最终亲自露面了,却没有选择出手,陈平安就愿意跟着退让一步。    陈平安看着满地晶莹如玉的白骨,不下二十副,被剑仙和初一十五击杀,这些肤腻城女子鬼魅的魂魄早已消散,沦为这座小天地的阴气本元。    陈平安正要将这些白骨收拢入咫尺物,突然眉头紧皱,驾驭剑仙,就要离开此处,但是略作思量,仍是停歇片刻,将绝大部分白骨都收起,只剩下六七具莹莹生辉的白骨在林中,这才御剑极快,火速离开乌鸦岭。    遥遥看到了羊肠小道上的那两个身影,陈平安这才松了口气,仍是不太放心,收剑入鞘,戴好斗笠,在僻静处飘落在地,走到路上,站在原地,安静等待那双道侣的走近,那对男女也看到了陈平安,便像先前那般,打算绕出小路,装作寻觅一些可以换钱的药草石土,但是他们发现那位年轻游侠只是摘了斗笠,没有挪步,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回道路,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一起走向陈平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中默默祈求三清老爷庇护。    在那对道侣走近后,陈平安一手持斗笠,一手指了指身后的密林,说道:方才在那乌鸦岭,我与一拨厉鬼恶斗了一场,虽然险胜了,可是逃逸鬼物极多,与它们算是结了死仇,随后难免还有厮杀,你们若是不怕被我牵连,想要继续北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那双道侣面面相觑,神色惨然。    牌坊楼那边交出的过路费,一人五颗雪花钱还好说,可像他们夫妇二人这种无根浮萍的五境野修,又不是那精于鬼道术法的练气士,进了鬼蜮谷,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灵气,身心难熬不说,为此还专程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丹药,就是为了能够尽量在鬼蜮谷走远些,在一些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靠着意外收获,找补回来,不然如果是只为了安稳,就该选择那条给前人走烂了的兰麝镇道路。    只要能够成为修士,涉足长生路,有几个会是蠢人,尤其是野修挣钱,那更是用殚精竭虑、机关算尽来形容都不为过。    夫妇二人脸色惨白,年轻女子扯了扯男子袖子,算了吧,命该如此,修行慢些,总好过送死。    男子摇摇头,反手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你不能再等了,水满溢月满亏,再拖下去,只会害了你,好事就成了祸事。    男子松开她的手,面朝陈平安,眼神坚毅,抱拳感谢道:修行路上,多有不测风云,既然我们夫妇二人境界低微,唯有听天由命而已,实在怨不得公子。我与拙荆还是要谢过公子的好心提醒。    陈平安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即将跻身洞府境,却碍于根基不稳,需要靠神仙钱和法器增加破境的可能性    女子轻轻叹息。    男子点头道:公子慧眼,确实如此。    陈平安问道:冒昧问一句,缺口多大    男子无奈道:对我们夫妇而言,数目极大,不然也不至于走这趟鬼蜮谷,真是硬着头皮闯鬼门关了。    陈平安试探性问道:差了多少神仙钱    男子犹豫了一下,满脸苦涩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妇二人前些年,辗转十数国,千挑万选,才在骸骨滩西边一座神仙铺子,相中了一件最适宜我拙荆炼化的本命器物,已经算是最公道的价格了,仍是需要八百颗雪花钱,这还是那铺子掌柜菩萨心肠,愿意留下那件完全不愁销路的灵器,只需要我们夫妇二人在五年之内,凑足了神仙钱,就可以随时买走,我们都是下五境散修,这些年游历各国市井,什么钱都愿意挣,无奈本事不济,仍是缺了五百颗雪花钱。    女子心中悲苦。    其实自己夫君还有些话没讲,委实是难以启齿。这次为了进入鬼蜮谷挣足五百颗雪花钱,那瓶用来补气的丹药,又花费了一百多颗雪花钱。    方才他们夫妇一路行来,所挣银子折算神仙钱,一颗雪花钱都不到。    鬼蜮谷的钱财,哪里是那么容易挣到手的。    他们见那青衫背剑的年轻游侠似乎在犹豫什么,伸手按住腰间那只朱红色酒壶,应该在想事情。    夫妇二人也不再念叨什么,免得有诉苦嫌疑,修行路上,野修遇上境界更高的神仙,双方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奢望更多。多年闯荡山下江湖,这双道侣,见惯了野修横死的场景,见多了,连兔死狐悲的伤感都没了。    当那个年轻游侠抬起头,夫妇二人都心中一紧。    陈平安问道:我此次进入鬼蜮谷,是为了历练,起先并无求财的念头,所以就没有携带可以装东西的物件,不曾想先前在那乌鸦岭,莫名其妙就遭了厉鬼凶魅的围攻,虽说后患无穷,可也算小有收获。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夫妇二人,刚好带着大箱,就算是帮我带走那几具白骨,我估摸着怎么都能卖几颗小暑钱,在奈何关集市那边,你们可以先卖了白骨,然后等我一个月,若是等着了我,你们就可以分走两成利润,若是我没有出现,那你们就更不用等我了,不管卖了多少神仙钱,都是你们夫妇二人的私产。    女子愕然,正要说话间,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攥紧,截过话头,公子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卖了白骨,得了雪花钱,一走了之,公子难道就不担心    陈平安笑道:我既然敢这么做买卖,还怕事后找不到你们两个野修    男子又问,公子为何不干脆与我们一起离开鬼蜮谷,我们夫妇便是给公子当一回脚夫,挣些辛苦钱,不亏就行,公子还可以自己卖出白骨。    陈平安皱眉道:我说过,鬼蜮谷之行,是来砥砺修为,不为求财。要是你们担心有陷阱,就此作罢。    男子瞥了眼远处密林,朗声笑道:那我就随公子走一趟乌鸦岭。天降横财,这等美事,错过了,岂不是要遭天谴。公子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夫妇二人,肯定在奈何关集市等足一个月!    男子不容妻子拒绝,让她摘下大箱子,一手拎一只,跟随陈平安去往乌鸦岭。    当他见到了那五具品相极好的白骨,瞠目结舌,小心翼翼将它们装入木箱当中。    而那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蹲在不远处翻看一些生锈的铠甲兵器。    最后当那对道侣各自背着沉甸甸箱子,走在归途小路上,都觉得恍若隔世,不敢置信。    男子沉默许久,咧嘴笑道:做梦一般。    女子轻声道:天底下真有这般好事    男子回首望去,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转头后,安慰道:高人行事,出人意料,就当是我们遇上了剑仙。    男子逐渐回过味来,低声说道:你想啊,有几个山泽野修,敢说‘怎么都能卖个几颗小暑钱’这等口气,我们说得出口吗便是硬着头皮装蒜,能与这位年轻公子说如此自然而然吗我猜这位,肯定是那些宗字头仙府的嫡传弟子,决然不是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野修,才可以如此出手阔绰,行事风格如此豪气。还有那句威胁咱们的话,听听,保管是一位家世惊人的谱牒仙师,    女子想了想,柔柔一笑,我怎么觉得是那位公子,有些言语,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男子呲牙咧嘴,哪有这么费劲当好人的修行之人,奇了怪哉,难道是我们先前在摇曳河祠庙虔诚烧香,显灵了    女子笑道:谁说不是呢。    陈平安站在一处高枝上,眺望着那夫妇二人的远去身影。    他眼神温暖,许久没有收回视线,斜靠着树干,当他摘下养剑葫喝着酒,然后笑道:蒲城主这么闲情逸致除了坐拥白笼城,还要接受南方肤腻城在内八座城池的纳贡孝敬,如果《放心集》没有写错,今年刚好是甲子一次的收钱日子,应该很忙才对。    那位青衫白骨站在不远处一棵树木上,微笑道:菩萨心肠,在鬼蜮谷可活不长久。    陈平安问道:我明白了,是好奇为何我分明不是剑修,却能能够娴熟驾驭背后这把剑,想要看看我到底损耗了本命窍穴的几成灵气蒲城主才好决定是不是出手    那位城主点头道:有些失望,灵气竟然损耗不多,看来是一件认主的半仙兵无疑了。    陈平安疑惑道:我这点境界,却拥有这么一把好剑,蒲城主真就不动心    因为那位白笼城城主,好像没有半点杀气和杀意。    杀气易藏,杀心难掩。    真名为蒲禳的白笼城元婴英灵,是当初那场荡气回肠的诸国混战当中,少数从旁观修士投身战场的练气士,最终丧命于一群各国地仙供奉的围杀当中,蒲禳不是没有机会逃离,只是不知为何,蒲禳力竭不退,《放心集》上关于此事,也无答案,写书人还假公济私,特意在书上写了几句题外话,我曾托付竺宗主,在拜访白笼城之际,亲口询问蒲禳,一位大道有望的元婴野修,当初为何在山下沙场求死,蒲禳却未理会,千年悬案,实为憾事。    这些自然是好话。    可书上关于蒲禳的坏话,一样不少。    例如蒲禳行事跋扈,不可理喻,来鬼蜮谷历练的剑修,死在他手上的,几乎占了半数。其中不少出身头等仙家府邸的年轻骄子,那可是北俱芦洲南方一等一的剑胚子。为此一座有剑仙坐镇的宗字头势力,还亲自出马,南下骸骨滩,仗剑拜访白笼城,两败俱伤,玉璞境剑仙差点直接跌境,在以飞剑破开天幕屏障之际,更是被京观城城主阴险偷袭,差点当场毙命,剑仙身上那件祖师堂代代相传的防身至宝,就此毁弃,雪上加霜,损失惨重至极,这还是由于蒲禳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不然鬼蜮谷说不定就要多出一位史无前例的上五境剑仙阴灵了。    不但如此,蒲禳还数次主动与披麻宗两任宗主捉对厮杀,竺泉的境界受损,迟迟无法跻身上五境,蒲禳是鬼蜮谷的头号功臣。    当然,蒲禳经过那几场死战,自己也因此而彻底断绝了跻身玉璞境的机会,损失更大。    这会儿蒲禳瞥了眼陈平安背后的长剑,剑客    陈平安点点头。    蒲禳问道:那为何有此问难道天底下剑客只许活人做得死人便没了机会。    陈平安先是茫然,随即释然,抱拳行礼。    蒲禳扯了扯嘴角白骨,算是一笑置之,然后身影消逝不见。    陈平安离开乌鸦岭后,沿着那条鬼蜮谷官路继续北游,不过只要道路旁边有岔开小路,就一定要走上一走,直到道路断头为止,可能是一座隐匿于崇山峻岭间的深涧,也可能是悬崖峭壁。不愧是鬼蜮谷,处处藏有玄机,陈平安当时在山涧之畔,就察觉到了里边有水族伏在涧底,潜灵养性,只是陈平安蹲在河边掬了一捧水洗脸,隐匿水底的妖物,仍是耐得住性子,没有选择出水偷袭陈平安。既然对方谨慎,陈平安也就不主动出手。    至于那双山对峙的悬崖一侧,悬挂有一条铁索桥,木板早已腐朽殆尽,只剩下铁链在风中微微摇晃,对于练气士和纯粹武夫而言,行走不难,但是陈平安却看得到,在铁索桥中央地带,不但缠绕了一条廊柱圆木粗细的漆黑大蟒,轻轻吐信,蟒精不远处还竖立有一张极宽蛛网,专门捕杀山间飞鸟,那蜘蛛精魅的头颅仅仅拳头大小,已经成功幻化成女子面容。    若是道士僧人游历至此,瞧见了这一幕,说不定就要出手斩妖除魔,积攒阴德。    可对陈平安来说,此处妖魔,就算想要吃个人,造个孽,那也得有人给它们撞见才行。    陈平安这次又沿着岔路步入深山老林,竟然在一座高山的山脚,遇见了一座行亭小庙模样的破败建筑,书上倒是不曾记载,陈平安打算栖息片刻,再去登山,小庙无名,这座山却是名气不小,《放心集》上说此山名为宝镜山,山腰有一座山涧,传说是远古有仙人云游四海,遇上雷公电母一干神灵行云布雨,仙人不小心遗落了一件仙家重宝光明镜,山涧便是那把镜子坠地所化而成。    披麻宗修士在书上猜测这柄上古宝镜,极有可能是一件品秩是法宝、却暗藏惊人福缘的奇珍异宝。    陈平安就想要去瞅瞅,反正在鬼蜮谷游历,谈不上绕不绕路,陈平安以往对于机缘一事,十分认命,笃定了不会好事临头,如今改变了许多,只是壁画城神女天官图这种机缘,依旧不能沾碰,至于其余的,秘境仙府的无主之物,应运而生的天材地宝,陈平安都想要碰碰运气。    陈平安在破庙内点燃一堆篝火,火光泛着淡淡的幽绿,如同坟茔间的鬼火。    陈平安正吃着干粮,发现外边小路上走来一位手持木杖的矮小老人,杖挂葫芦,陈平安自顾自吃着干粮,也不打招呼。    老人站在小庙门口,笑问道:公子可是打算去往宝镜山的那处深涧    陈平安点头道:正是。    老人感慨道:公子,非是老朽故作惊人言语,那一处地方实在惊险万分,虽名为涧,实则深陡宽阔,大如湖泊,水光澄澈见底,约莫是真应了那句言语,水至清则无鱼,涧内绝无一条游鱼,鸦雀飞禽之属,蛇蟒狐犬走兽,更是不敢来此饮水,经常会有飞鸟投涧而亡。久而久之,便有了拘魂涧的说法。湖底白骨累累,除了飞禽走兽,还有许多修行之人不信邪,同样观湖而亡,一身道行,白白沦为山涧水运。    陈平安笑问道:那敢问老先生,到底是希望我去观湖呢,还是就此转头返回    公子此话怎讲    老人疑惑道:老朽自然是希望公子莫要涉险赏景,公子既然是修道之人,天上地下,什么样的壮丽风光没瞧过,何必为了一处山涧担风险,千年以来,不单是披麻宗修士查不出谜底,多少进入此山的陆地神仙,都不曾取走机缘,公子一看就是出身豪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朽言尽于此,不然还要被公子误会。    陈平安瞥了眼老人手中那根长有几粒绿芽的木杖,问道:老先生难道是此地的土地爷    老人一手持杖,一手抚须微笑道:鬼蜮谷群山之中,无土地公之名,倒也真有土地爷之实,老朽算是踩了狗屎,得以位列其中,我这小小宝镜山半吊子土地,米粒之光,而那些占据高城巨镇吃香火、食气数的英灵老爷,可谓日月之辉。    陈平安问道:敢问老先生的真身是    老人吹胡子瞪眼睛,恼火道:你这年轻娃儿,忒不知礼数,市井王朝,尚且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你作为修行之人,山水遇神,哪有问前世的!我看你定然不是个谱牒仙师,怎的,小小野修,在外边混不下去了,才要来咱们鬼蜮谷,来我这座宝镜山用命换福缘死了拉倒,不死就发财    老人摇摇头,转身离去,看来山涧水底,又要多出一条尸骨喽。    杖头所系的葫芦如同刚刚从藤蔓上摘下,青翠欲滴。    陈平安伸手烤火,笑了笑。    自称宝镜山土地公的老翁,那点糊弄人的伎俩和障眼法,真是好似八面漏风,不值一提。    难为他找来那根如同枯木逢春犹发绿芽的木杖,和那只散发山野清香的翠绿葫芦。    但是老翁一身的狐狸味道,仍是遮掩得不太好,而在浩然天下,世间狐精不可成为山神,是铁律。    陈平安猜测这头老狐,真实身份,应该是那条山涧的河伯神祇,既希望自己不小心投湖而死,又害怕自己万一取走那份宝镜机缘,害它失去了大道根本,所以才要来此亲眼确定一番。当然老狐也可能是宝镜山某位山水神祇的狗腿帮闲。不过关于鬼蜮谷的神祇一事,记载不多,只说数量稀少,一般只有城主英灵才算半个,其余高山大河之地,自行封正的阴物,太过名不正言不顺。    陈平安正喝着酒。    只见那老狐又来到破庙外,一脸难为情道:想必公子已经看穿老朽身份,这点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确实,老朽乃西山老狐也。而这宝镜山其实也从无土地、河伯之流的山水神祇。老朽自幼在宝镜山一带生长、修行,确实依仗那山涧的灵气,但是老朽膝下有一女,她幻化人形的得道之日,曾经立下誓言,无论是修行之人,还是精怪鬼物,只要谁能够在山涧凫水,取出她年幼时不小心遗落水中的那支金钗,她就愿意嫁给他。    老翁唏嘘道:老朽这一等,就等了好几百年,可怜我那女儿生得国色天香,不知多少附近鬼将与我提亲,都给推了,已经惹下好些不快,再这样下去,老朽便是在宝镜山一带都要厮混不下去,所以今儿见着了相貌堂堂的公子,便想着公子若是能够取出金钗,也好省去老朽这桩天大的心病。至于取出金钗之后,公子离开鬼蜮谷的时候,要不要将我那小女带在身边,老朽是管不着了,便是愿意与她同宿同飞,至于当她是妾室还是丫鬟,老朽更不在意,我们西山狐族,从来不计较这些人间礼节。    陈平安摆摆手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算计,别再凑上来了,你都多少次画蛇添足了要不然我帮你数一数    老翁试探性问道:金钗一事,老朽又说得过火了    陈平安点头道:你说呢    老翁捶胸顿足,气呼呼转身离去,突然停步转头,恨恨道:你们这些外边的人,怎的如此奸诈难骗!难不成鬼蜮谷以外,是骗子窝不成    陈平安哑然失笑。    老翁瞥了眼陈平安手中干粮,开始骂骂咧咧:也是个穷鬼!要钱没钱,要相貌没相貌,我那女儿哪里瞧得上你,赶紧滚蛋吧你,臭不要的玩意儿,还敢来宝镜山寻宝……    陈平安扬起手中所剩不多的干粮,微笑道:等我吃完,再跟你算账。    那头西山老狐赶紧远遁。    陈平安吃过干粮,休憩片刻,熄灭了篝火,叹了口气,捡起一截尚未烧完的柴火,走出破庙,远处一位穿红戴绿的女子姗姗而来,瘦骨嶙峋也就罢了,关键是陈平安一下子认出了她的真身,正是那头不知将木杖和葫芦藏在何处的西山老狐,也就不再客气,丢出手中那截柴火,刚好击中那障眼法和易容术比起朱敛打造的面皮,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西山老狐额头,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抽搐了两下,昏死过去,一时半刻应该清醒不过来。    终于得了一份清静光阴的陈平安缓缓登山,到了那山涧附近,愣了一下,还来还阴魂不散了    陈平安二话不说,伸手一抓,掂量了一下手中石子分量,丢掷而去,稍稍加重了力道,先前在山脚破庙那边,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    山涧畔有位女子正背对着陈平安,侧身盘腿坐在一处雪白石崖上,身边整齐放着一双绣花鞋,她斜撑着一把碧绿小伞,轻轻拧转伞柄,    若是没有先前恶心人的场景,只看这一幅画卷,陈平安肯定不会直接出手。    结果陈平安那颗石子直接穿破了碧绿小伞,砸中脑袋,砰然一声,直接瘫软倒地。    陈平安还算有讲究,没有直接击中后脑勺,不然就要直接摔入这座古怪山涧当中,而只是打得那家伙歪斜倒地,晕厥过去,又不至于滚落水中。    陈平安便不再理会那头西山老狐。    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走到水边,凝神望去,山涧之水,果然深陡,却清澈见底,唯有水底白骨嶙嶙,又有几粒光彩微微光亮,多半是练气士身上携带的灵宝器物,经过千百年的水流冲刷,将灵气销蚀得只剩下这一点点光亮。估摸着便是一件法宝,如今也未必比一件灵器值钱了。    陈平安便心存侥幸,想循着那些光点,寻找有无一两件五行属水的法宝器物,它们一旦坠入这山涧水底,品秩说不定反而可以打磨得更好。    不过陈平安始终提防着这座拘魂涧,毕竟这里有生灵喜好投水自尽的古怪。    陈平安突然转过头去,只见树林当中,跑出一位手持木杖系挂葫芦的矮小老翁,一路飞奔向水边,哀嚎着我那苦命的女儿啊,怎的还未嫁人就命丧于此啊。    陈平安有些头疼了。    陈平安举目望向深涧对岸一处坑坑洼洼的雪白石崖,里边坐起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伸着懒腰,然后只见他大摇大摆走到水边,一屁股坐下,双脚伸入水中,哈哈大笑道:白云过顶做高冠,我入青山身穿袍,绿水当我脚上履,我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那头西山老狐,突然嗓门更大,怒骂道:你这个穷得就要裤裆露鸟的王八蛋,还在这儿拽你大爷的酸文,你不是总嚷嚷着要当我女婿吗现在我女儿都给恶人打死了,你到底是咋个说法    那男子身体前倾,双手也放入水中,瞥了眼陈平安后,转头望向西山老狐,笑道:放心,你女儿只是昏过去了,此人的出手太过轻巧软绵,害我都没脸皮去做英雄救美的勾当,不然你这头卑贱老狐,就真要多出一位乘龙快婿了。说不得那蒲禳都要与你呼朋唤友,京观城都邀请你去当座上宾。    老狐怀中那女儿,幽幽醒来,茫然皱眉。    老狐差点激动得老泪纵横,颤声道:吓死我了,女儿你若是没了,未来女婿的聘礼岂不是没了。    那少女抿嘴一笑,对于老父亲的这些盘算,她早就习以为常。何况山泽精怪与阴灵鬼物,本就迥异于那世俗市井的人间礼教。    陈平安转头望老狐那边,说道:这位姑娘,对不住了。    那少女转过头,似是生性娇羞胆怯,不敢见人,不但如此,她还一手遮掩侧脸,一手捡起那把多出个窟窿的碧绿小伞,这才松了口气。    老狐一把推开碍事的碧绿伞,伸长了脖子,朝向那个头戴斗笠的年轻王八蛋,撕心裂肺喊道:说一句对不住就行了我女儿倾国倾城的容貌,掉了一根青丝都是天大的损失,何况是给你这么重重一砸,赔钱!最少五颗……不行,必须是十颗雪花钱!    陈平安轻轻抛出十颗雪花钱,但是视线,一直停留在对面的男子身上。    西山老狐像是一下子给人掐住了脖颈,接住了那一把雪花钱,双手捧在手心,低头望去,眼神复杂。    对面还在胡乱拍水洗脸的男子抬起头笑道: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杀你的念头。    陈平安笑道:那就好。    那男子伸手指了指手撑碧绿伞的少女,对陈平安说道:可如果你跟我抢她,就不好说了。    陈平安摇摇头,懒得说话。    可就在此时,有少女细若蚊蝇的嗓音,从碧绿小伞那边柔柔溢出,敢问公子姓名为何要以石子将我打晕过去方才可曾见到水底金钗    西山老狐骤然高声道:两个穷光蛋,谁有钱谁就是我女婿!    陈平安置若罔闻。    那男子弯腰坐在水边,一手托腮帮,视线在那把碧绿小伞和竹编斗笠上,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