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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我有一剑 可搬山后面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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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当那善财童子(第1页)

    魏檗仰头望向天幕,圆月当空。    当初是成为神水国的山岳神祇后,才得知原来在另外一座天下,会三月争辉的奇景,至今魏檗都无法想象,那座天下的天地运转,会因为多出的两轮月亮,生出多少与浩然天下截然不同的大道规矩。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喝着酒,想着要将珍藏在方寸物和咫尺物里边的好些酒,在落魄山寻一处相对山根深厚、水运浓郁的地方,埋入地下。细算之下,酒水种类真不算少。    老龙城桂夫人亲手酿造的桂花酿,蜂尾渡的水井仙人酿,书简湖的乌啼酒,埋河水神娘娘赠送的碧游府水花酒,还剩下大半坛,不过如今应该是碧游水神宫了。紫阳府吴懿赠送的老蛟垂涎酒,青峡岛红酥家乡出产的黄藤酒,又名加餐酒,陈平安喝过,醇软,极易入口,当年想到家乡还有裴钱和粉裙女童,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们可以稍稍喝两杯,就在游历途中专程购买了一批老窖藏,反正是市井酒水,并不昂贵。    行走江湖,书箱与剑,酒马相伴,不会寂寞。    已经延后三年的北俱芦洲之行,不能再拖了,争取今年年底时分,先去过了彩衣国和梳水国,见过一些故人朋友,就乘坐一艘跨洲渡船,去往那座剑修如云、以拳讲理的著名大洲。    魏檗收回视线,越过落魄山,棋墩山,一直望向南边的那座红烛镇,作为山岳神祇,观看辖境版图,这点路程,清晰可见,只要他愿意,红烛镇的水神庙,甚至是每位街上行人,皆可纤毫毕现。如今随着龙泉郡的兴盛,作为绣花江、玉液江和冲澹江的三江汇流之地,本就是一处水运枢纽的红烛镇愈发繁荣。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这曾是古蜀国流传下来的诗歌残篇,后来成为红烛镇那边的乡谣,无论老幼,所有船家女都爱吟唱这首歌谣。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大骊北岳正神,可是红烛镇敷水湾那边所有船户的贱籍,依旧无法更改,除了那位已经身在长春宫修行的女子,世世代代,这么多年了,当年神水国那五姓的后裔,始终无法摆脱贱籍,被不可上岸的铁律,钉死在敷水湾内。    魏檗看护着敷水湾五大姓氏那么多年,可是飞黄腾达之后,甚至从来没有跟大骊开口求情的意思。    魏檗成为大骊山岳正神之后,做了不少大事情,更换敷水湾船户版籍,且不说最终成与不成,不过是与大大骊户部和京城教坊司两处衙门,打声招呼的小事情,结果好坏,无非是看礼部尚书和国师崔瀺点不点头,可是魏檗偏偏没有开这个口。    魏檗沉默许久,笑道:陈平安,说过了豪言壮语,咱们是不是该聊点庶务了。    先前魏檗去落魄山的山门迎接陈平安,两人登山时的闲聊,是名副其实的闲聊,由于落魄山有一座山神庙坐镇,明摆着是一颗大骊朝廷的钉子,而且大骊宋氏也根本没有任何遮掩,这就是一种无言的姿态。若是魏檗隔绝出一座小天地,难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以山巅那位宋山神生是忠臣、死为英灵的刚直秉性,必然会将此记录在册,传讯礼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此陈平安早有腹稿,问道:若是与大骊朝廷签订地契顺利的话,以哪座山头作为祖师堂祖山更好落魄山底子最好,可毕竟太偏,位于最南边。而且我对于地理堪舆一事,十分外行。我如今有两套阵法,品秩……应该算是很高,一座是剑阵,适合攻伐退敌,一座守山阵,适合防御,一旦在山上扎根,极难搬动-迁移,是一开始就将两座护山阵放在同一山头,还是南北呼应,分开来安置打造不过还有个问题,两座大阵,我如今有阵图,神仙钱也够,但是还欠缺两大中枢之物,所以即便近期能够搭建起来,也会是个空架子。    魏檗不与陈平安见外,毫无顾忌,直截了当问道:品秩是怎么个高有说法    陈平安笑道:我除了郑大风给我的那块玉牌咫尺物之外,其实还有一张得自桐叶宗的梧桐叶,也是咫尺物,只是收到此物的时候,被提醒过,所以这些年从未打开,里边除了桐叶宗掏出来的大把谷雨钱,最关键是搁放着两套护山大阵的珍贵阵图,一套仿造桐叶洲太平山的攻伐剑阵,一套仿制扶乩宗的守山大阵,谷雨钱足够打造出两座阵法的开销,还能够维持两阵运转百年。    陈平安苦笑道:只是支撑两座大阵运转的中枢物件,九把上乘剑器,和五尊金身傀儡,都需要我自己去凭机缘寻觅,不然就是靠神仙钱购买,我估摸着就算侥幸碰到了有人兜售这两类,也是天价,梧桐叶里边的谷雨钱,说不定也就空了,即便打造出两座完整的护山大阵,也无力运转,说不定还要靠我自己砸锅卖铁,拆东墙补西墙,才不至于让大阵闲置,一想到这个就心疼,真是逼得我去那些破碎的洞天福地寻觅机缘,或是学那山泽野修涉险探幽。    陈平安言语之后,看了眼魏檗。    魏檗点头道:不会有任何窥探。    陈平安这才取出那张泛黄的梧桐叶,看似寻常,修士若是仔细端倪,就可以发现一张小小梧桐叶,实则玄机重重,气象万千。    陈平安递给魏檗,轻声道:之所以不敢打开,是里边还藏着两颗杜懋飞升失败后,崩碎坠入桐叶宗的琉璃金身碎块,一块小如拇指,一块大如稚子拳头,相较于杜懋坠入桐叶、宝瓶两洲版图的其它琉璃金身,都算小的。一打开,就等于泄露了天机,说不定就会引来的上五境修士的觊觎。    魏檗双指捻住那枚梧桐叶,高高举起,眯眼望去,感慨道:幸好你没有打开,飞升境修士的琉璃金身碎块,实在太过价值连城,莫说是别人,就连我,都垂涎不已,气息浓郁,你瞧瞧,就连这张梧桐叶的脉络,浸染几年,就已经由内而外,渗出金玉色泽,要是打开了,还了得你要知道很多阴阳家修士,就是靠推衍出来的天机,卖于大修士,赚取谷雨钱,所以你忍着诱惑不看,免去了无数意想不到的麻烦。    魏檗欣赏了梧桐叶片刻,递还给陈平安,解释道:这张梧桐叶,极有可能是桐叶洲那棵根本之物上的落叶,都说树大招风,但是那棵谁都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远古梧桐树,几乎从不落叶,万年长青,聚拢一洲气运,所以每一张落叶,每一截断枝,都无比珍贵,枝叶的每一次落地,对于抓到手的一洲修士而言,都是一场大机缘,冥冥之中,能够获得桐叶洲的庇护,世人所谓福缘阴德,莫过于此。当年在棋墩山,你见过我精心培植的那块小竹园,还记得吧    陈平安点点头,笑了笑。    当然记得,如今陈平安还惦念着再跟魏檗讨要一竿竹子呢,给自己和裴钱都打造一把竹刀,师徒二人,一大一小。如果竹子够大,还可以再给裴钱打造一把竹剑。    与魏檗,陈平安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魏檗的那片棋墩山竹林,其实只是竹海洞天那享誉九洲的十德竹,十棵仙竹之一奋勇竹的祖宗竹之子嗣而已。    当初给阿良一刀砍去无数,除了被陈平安打造成竹箱和雕刻为竹简,真正的大头,还是落魄山那座竹楼,不过后者的出现,是魏檗自己的意愿。奋勇竹,无比契合兵家圣人的一句谶语,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以此竹建楼,对于纯粹武夫和兵家修士,裨益最大。后来李希圣又在竹楼外写满了符箓,光脚老人几乎常年待在竹楼二楼,打坐修行,也就不奇怪了。    回头再看,魏檗算是做了一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挣来了个大骊北岳正神。    陈平安是走过书简湖后,才知道原来能够将买卖做得真诚且自然,没有半点市侩和铜臭气息,将生意做成了君子之交,就是为人处世的真正功力和火候。    魏檗可不清楚自己又要割肉,大概这就叫家贼难防。    这位大骊正神,还在那儿给陈平安讲述那张梧桐叶为何珍稀,一定要收好,打个比方,你行走大骊,中五境修士,有无一块太平无事牌,天壤之别,你将来重返桐叶洲,游历四方,有无这张桐叶在身,一样是云泥之差。如果不是知道你心意已决,桐叶洲那边又有生死大敌,不然我都要劝你绕过桐叶宗,直接去桐叶洲南部碰碰运气。    桐叶洲,我暂时是不会去了。至于缘由,不仅仅是杜懋和桐叶宗。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隋右边去往玉圭宗,将会从纯粹武夫转为剑修、和李芙蕖尾随两事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了魏檗听。    桐叶洲的玉圭宗下宗,选址在宝瓶洲的书简湖,如今已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但这还是陈平安第一次将与荀姓老人、姜尚真的关系道破,毕竟之前来往于披云山和青峡岛的飞剑传讯,陈平安并不放心。    魏檗听完之后,愣了一下,思量片刻,皱眉道:玉圭宗应该是借此机会,在向中土文庙示好,但是又不愿与文圣一脉撕破脸皮,所以就让从桐叶宗转投玉圭宗门下的那位大修士,当了探路的过河卒,而不是让姜尚真这个自家人,立即赶赴书简湖,杀了你,自有替死鬼,不杀你,有了这番动作,也算对亚圣一脉的陪祀圣人,有了交待,不枉费人家支持玉圭宗创立下宗。而那位桐叶宗祖师堂大修士也不蠢,不愿被借刀杀人、又鬼鬼祟祟推出了元婴修士李芙蕖,李芙蕖虽然境界不如前者,却也不笨,尾随了你一路,才决定现身,与你在梅釉国那边演了一场戏。    魏檗又将上宗下宗之间的诸多内幕规矩,给陈平安说了一遍。    陈平安终于恍然。    为何玉圭宗会反复无常,从出现在老龙城的那个荀姓老人,再到姜尚真,最后到宫柳岛,都不念半点香火情。    原来涉及到了宗门的千秋大业。    陈平安晃了晃养剑葫,唯有叹息,没了喝酒的兴致。    不知道荀姓老人和姜尚真在这场谋划中,各自角色又是什么。    如今最了解龙泉郡西边群山底细的,肯定就是魏檗,转移山水气运,都不是难事,但是回到陈平安最初的问题,两座护山大阵建在何处,何时破土动工,魏檗神色并不轻松,缓缓道:两座大阵,品秩极高,耗费更是惊人,既然你当下还缺了关键之物,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我建议你晚一些再做决定,护山大阵一事,是所有修士开创门派的重中之重,等到真正万无一失了,再一鼓作气搭建好阵法,最好不要断断续续。    魏檗笑道:反正如今龙泉郡有我在,你那些山头,就暂时都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再加上一个阮圣人嘛。    陈平安一阵头大。    开过了玩笑,魏檗继续说正事:精通阵法和机关术的墨家高人,宝瓶洲别的地方不好找,我们大骊刚好有不少。这件事,倒是可以早些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这两座大阵,寻常墨家修士还真不敢接手,必须早点敲定人选,再来凑时间,而不是先定日子再找人。所以你最近就可以找个机会,联系一下那位豪侠,许弱,此人在大骊幕后,分量极重,我都看不出他的深浅。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出面帮你打声招呼,不然你未必找得着许弱。    魏檗大概是担心陈平安操之过急,一定要赶在去往北俱芦洲之前,建好大阵才好放心远游,便耐心提醒道:修行路上,大道漫漫,许多机会,要争,有些好事,则是靠等。切不可因为书简湖之行,无比煎熬,度日如年,就觉得世间光阴都是如此……缓慢。    陈平安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    魏檗微笑道:还好,我还以为要多磨磨嘴皮子,才能说服你。    陈平安无奈道:说实话,我确实很想要有个像样的山头,阔绰,气派,我在不在山头上,身在千万里之外,都能安心,那是一件……想一想就很开心的事情。只不过你都这么说了,也就只能憋着,慢慢来吧。    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别好养剑葫在腰间,魏大山神,不晓得还有没有多余的奋勇竹一竿就成。    魏檗笑眯眯问道:这算不算敲竹杠啊    陈平安悻悻然道:该多少神仙钱就多少,按市价欠着披云山便是,我这不是想着才回来没多久,很快就要离开龙泉郡,有些对不住裴钱,给他做两把竹刀竹剑,作为临别礼物,省得她哭鼻子。    魏檗伸出一根大拇指,帮你联系许弱,是一件事。    再伸出一根食指,厚脸皮讨要一竿奋勇竹,第二件事。    魏檗最后伸出中指,说吧,凑个大三-元。    还真有。    陈平安呵呵笑道:我如今只剩下一袋子金精铜钱,必须给画卷四人留着,我那件法袍金醴,只要丢入金精铜钱,就可以提升品秩,有人说过,最好是一口气吃出个半仙兵品秩,肯定不会亏本,哪怕我将来跻身了金身境武夫,穿了反而是累赘,大不了转手一卖,就是天价。可是按照现在大骊的说法,是所有金精铜钱的赊欠,在将那些山头卖给我后,就会一笔勾销,我就想着魏大山神能者多劳,再周旋一二,好歹给我挤出几袋子金精铜钱出来,实在不行,就当我跟大骊朝廷欠债嘛。    魏檗笑容灿烂,问道:敢问这位陈少侠,是不是不小心将脸皮丢在江湖哪个角落了忘了捡起来带回龙泉郡    陈平安一脸正气道:瞧你这话说的,伤了感情倒是其次,关键是一点都不神仙风范了,这可要不得。    魏檗伸手揉着眉心,陈平安,你其实是朱先生和裴钱的马屁师傅吧    陈平安静等下文。    魏檗想了想,一竿竹子还好说,送你就送你了,就当是我送给那个小丫头的见面礼。可是跟大骊多要几袋子金精铜钱的事情,事情本身,不算大,但临时开价,到底是坏了生意规矩的,所以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开口。    陈平安抱拳而笑。    魏檗正色道:陈平安,别嫌我小题大做,无论是山水神祇,还是山上修士,有些规矩,瞧着越小,越在底层,看似肆意践踏都没有任何后果,但其实你越应该尊重。    陈平安点点头,在书简湖当账房先生的时候,也曾想过此事,后来游历各处,关于此事,有些心得。    魏檗这才恢复正常神色,苦兮兮道:好一个能者多劳。    魏檗望向落魄山那边,笑道:落魄山又有访客。    陈平安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一紧,害怕是阮邛犹然气不过,直接打上山头了。    魏檗一把按住陈平安肩头,笑道:一见便知。    陈平安突然说道:等会儿。    魏檗停下动作,一脸悲愤道:还有事情陈平安,这就过分了啊    陈平安打趣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嘛。    魏檗双手揉着脸颊,来吧,大四喜。    陈平安重新取出那片梧桐叶,然后从方寸物当中取出那块陪祀圣人的玉牌,吾善养浩然气。    魏檗瞥了眼玉牌,啧啧道:这玩意儿,不是一般烫手。    陈平安先递过去玉牌,笑道:借给你的,一百年,就当是我跟你购买那竿奋勇竹的价钱。    魏檗毫不犹豫就拿过玉牌,哈哈笑道:这感情好。从你回到龙泉郡后,我就开始等你这句话了。有了这块玉牌,我这大骊北岳正神的宝座,就算彻底坐稳了,便是给我半座宝瓶洲,在我辖境内,也能保证山水稳固,绝对撑不坏我魏檗的肚子了。    陈平安再将梧桐叶放在魏檗手上,里边那块大一点的琉璃金身碎块,送你了,梧桐叶我不放心带在身上,就留在披云山好了。反正如今不着急打造两座大阵。    这下子是真正让魏檗出乎意外了,一块大如稚子拳头的琉璃金身碎块,送给自己    这可是能够让上五境修士都不惜打生打死的世间至宝。    这是魏檗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哪怕这些无垢金身的琉璃碎片,对于山水神祇而言,最是裨益,犹胜修士。    魏檗憋了半天,问道:好事成双,不如将剩余那颗小碎块一并送与我    陈平安竖起一根中指。    魏檗如释重负,看来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不会后悔了。    魏檗小心翼翼收起梧桐叶,赞了一句陈平安真乃善财童子。    陈平安得意洋洋道:这叫要想马儿跑,就得给吃草。    魏檗斜眼看着陈平安,真不后悔    陈平安摇摇头,有些神色恍惚,眺望远方,双手笼袖,尽显疲惫,书简湖之行,单枪匹马,伸个胳膊走步路,都要战战兢兢,我不希望将来哪天,在自己家乡,也要时时刻刻,万事靠自己,我也想要偷个懒。    魏檗沉默片刻,笑问道:那颗琉璃小碎块,原本是想要送给落魄山山神的吧毕竟远亲不如近邻,拢好关系,不是坏事。    陈平安嗯了一声,现在看来可以省下来了。    魏檗说道:这就很不善财童子了。    陈平安没好气道:我本来就不是!    魏檗一笑置之。    陈平安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如今牛角山有无渡船,可以去往彩衣国一带    魏檗点头道:北岳山神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陈平安笑道:下次我要从披云山山脚开始登山,好好走一遍披云山。    魏檗说道:可以顺便逛逛林鹿书院,你还有个朋友在那边求学。    正是大隋皇子高煊。    陈平安对此人观感不坏。    魏檗感慨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陈平安,你确实可以期待一下未来,山头之内,落魄山,灰蒙山,拜剑台,等等,诸多地盘,会有崔老先生,崔东山,裴钱,朱敛,等等,诸多修士。大骊之内,我魏檗,许弱,郑大风,高煊,诸多盟友。    陈平安会心一笑。    人生重重磨难过后,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    魏檗再次按住陈平安肩头,别让客人久等了。    轻轻一推。    陈平安已经从披云山消失。    魏檗独自留在山巅,披云山极高,云海滔滔,仿佛与天等高,与月持平。    举目望去。    风景壮丽。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陈平安一个踉跄,一步跨出,如同置身于一片琉璃色彩的仙境,出现些许晕眩,定睛一看,已经来到落魄山山脚。    陈平安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当年在藕花福地,这是常有的事。    是蹚水之一,水是光阴长河。    地仙修士或是山水神祇的缩地神通,这种与光阴长河的较劲,是最细微的一种。    而是当世的缩地神通,据说相距远古时代仙人、神人的那种移山跨海,已经逊色太多,曾有上古遗篇,曾言缩地黄泉出,升天朝天阙,是何等逍遥。这些都是崔东山早年的无心之言,至于崔瀺所谓移山的三山,跨海的四海,陈平安当时没有深思,后来购买了那本倒悬山的神仙书后,才发现浩然天下根本没有三山四海之说,再后来与崔东山重逢于宝瓶洲东南,两人下棋的时候,陈平安随口问及此事,崔东山嘿嘿而笑,只说都是老黄历了,没有聊下去。    陈平安见着了一个身形佝偻的汉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那家伙也看到了陈平安,汉子啧啧道:可以啊,移山缩地,怎么,是嫌弃那个金脑袋碍眼,干脆自己来当落魄山的山神老爷啦    陈平安无奈道:是魏檗的神通,我可没这本事。    陈平安身架松垮,自然而然,双手笼袖,走走    郑大风瞥了眼陈平安,几年没见,瘦了估计得有十几二十斤,个子应该又长了些,不过当下垮着脊梁、双肩,便不显得个子高。    郑大风惊叹道:看来离开老龙城后,隋右边功力见长。    陈平安一头雾水,此话怎讲    郑大风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就是不知节制,某处伤了元气,必然气血不济,髓气枯竭,腰痛不能俯仰,我敢肯定,你最近有心无力,练不得拳了吧回头到了老头子药铺那边,好好抓几方药,补补身子,实在不行,跟魏檗讨要一门合气之术,以后再与隋大剑仙找回场子,不丢人,男子初出茅庐,往往都不是女子的对手。    陈平安总算听明白了郑大风的言下之意,就郑大风那脾气,这类调侃,越计较,他越来劲,要是隋右边在这里,郑大风估计要挨上一剑了。    陈平安没来由想起一句道教正经上的圣人言语,微笑道:大道清虚,岂有斯事。    郑大风对此嗤之以鼻。    陈平安问道:你师父又收了两个弟子,我见过面了,那女子与你和李二一样,都是纯粹武夫,但是为何那个桃叶巷少年,似乎不是走武道一途    郑大风摇头道:老头子咋想的,没谁知道。我连李二之外,到底还有多少散落各地的师兄师姐,一个都不清楚,你敢信老头子从来不爱聊这个。    陈平安问道:现在是怎么个打算    郑大风一脸天经地义道:这不是废话嘛,瞪大眼睛找媳妇啊,我如今是恨不得大晚上提个灯笼,在大街上捡个娘们回家。你以为打光棍好玩啊长夜漫漫,除了鸡鸣犬吠,就只有放个屁的声响了,还得捂在被窝里,舍不得放跑了,换成你,不觉得自个儿可怜    陈平安抹了把脸,不说话。    郑大风笑问道:跟你商量个事。    陈平安好奇道:你说。    郑大风指了指身后落魄山山脚那边,我打算重操旧业,看门,在你这儿蹭吃蹭喝,如何    陈平安停下脚步,不是开玩笑    郑大风怒了,老子赶了一晚上夜路,就为了跑来落魄山跟你开玩笑    陈平安笑道:行啊,回头我让朱敛在山门那边建造一栋宅子。    郑大风白眼道:山上也得有一栋,不然传出去,惹人笑话,害我找不到媳妇。    陈平安环顾四周后,凑近郑大风,与他窃窃私语。    郑大风听完之后,赶紧抹了把口水,贼眉鼠眼笑嘻嘻,这不太好吧传出去名声不太好我还是没有媳妇的人呢。再说了,你都送给了粉裙小丫头,再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回来,这多不合适。    陈平安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眼馋,放着山头不管,成天待在山上逛荡。    郑大风一把拉住陈平安胳膊,别啊,还不许我腼腆几句啊,我这人脸皮子薄,你又不是不知道,咋就逛了这么久的江湖,眼力劲儿还是半点没有的。    陈平安揉了揉下巴,算了,粉裙女童那边的狐皮符纸,还是不去要讨要了,回头我找人,帮你找人在清风城那边再买一张。    郑大风使劲点头,突然琢磨出一点意味来,试探性问道:等会儿,啥意思,买符纸的钱,你不出    陈平安笑道:出还是我出,就当垫付了你看守山门的银子。    郑大风急眼了。    陈平安收敛玩笑神色,你要真想要一个清净的落脚地儿,落魄山之外,其实还有不少山头,灰蒙山,螯鱼背,拜剑台,随便你挑。    郑大风摇摇头:看大门,没什么丢人的,如果我真是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了,要躲起来不敢见人,哪里去不得,还跑来龙泉郡做什么    郑大风拍了拍陈平安肩膀,缓缓而行,抬头望向落魄山山顶,这里,有人味儿,我喜欢。当年的小镇,其实也有,只是从一座小洞天降为福地后,没了禁制,千里山河,落地生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就是瞧着热闹而已,反而没了人气。    陈平安这趟返回龙泉郡,经过小镇,确实有这种感受,只是心中所想,不如郑大风说得这般直接。    郑大风说道:如果哪天我觉得落魄山也是这么个鸟样了,我会搬走的,到时候别怪我不跟你打招呼。    陈平安想了想,不然还是跟我打声招呼再搬    郑大风不置可否,突然伸手,拍了拍陈平安后背,别故意弯着了,累不累。我郑大风便是个驼背,又如何我长得英俊啊。    陈平安挤了挤,仍是笑不出来。    郑大风当晚就住在了朱敛那栋院子,这两位同道中人,只要给他们两壶酒,几碟子佐酒菜,估计能聊一宿。    一想到有个朱敛,对于郑大风主动要求在落魄山看门,陈平安就心安几分。    估计朱敛到时候不会少往山脚跑,两个人一旦开始小酌侃大山,估计郑大风都能侃出老子是天庭四门神将的风采吧    陈平安返回竹楼那边,崔姓老人站在二楼,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入屋子。    陈平安头皮发麻。    仍是登上二楼。    老人在屋内盘腿而坐,调侃道:不谢我送你一程,让你白白看到了一幅月下美人的旖旎风景    陈平安与他相对而坐,板着脸道:昧良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老人点点头,可以理解,几年没敲打,皮痒胆肥了。    陈平安心知不妙。    老人讥笑道:还跑就不怕我一拳将你直接打到神秀山再让阮邛一铁锤把你砸回落魄山    陈平安额头渗出汗水。    老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抛给陈平安,你学生留给你的。    陈平安伸手接住信封,老人随手一拳已至,哪怕陈平安其实心生感应,仍是措手不及,砰然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老人冷笑道:奇了怪哉,一个五境巅峰的武夫,还不如当年三境武夫来得机敏难怪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吃灰。    陈平安将那封信收入咫尺物,摘了背后剑仙,脱了靴子,身形佝偻,看似拳架松垮,拳意内敛,实则筋骨骤然舒展,关节如爆竹响动,以至于身上青衫随之一震,四周灰尘砰然散乱起来。    如果朱敛在这里,一定要大吃一惊,然后开始溜须拍马,说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因为陈平安这些年不练也练的唯一拳桩,就是朱敛独创的猿形,精髓所在,只在天门一开,春雷炸响。    陈平安如今虽未大成圆满,却也已经极其神似打熬数十年的朱敛。    然后陈平安以一身猿形拳意,摆出一个学自藕花福地国师种秋的校大龙拳架,出拳之姿,却是铁骑凿阵式,来!有本事只用五境打死我!    光脚老人缓缓起身。    竹楼一震,四周浓郁灵气竟然被震散不少,一抹青衫身影骤然而至,一记膝撞砸向还在抬头直腰的老人脑袋。    老人轻描淡写伸出一手,按住陈平安膝盖,随手一推,将陈平安甩出去,老人依旧是缓缓起身,在这个过程当中,速度不增一分,不减一毫,就那么站直,气定神闲。    陈平安被摔出去后,却不显狼狈,反而双脚脚尖在那堵竹楼墙壁之上,轻轻一点,飘然落地,皱眉道:六境    老人显然是不屑回答这个幼稚问题。    只见老人略作思量,便与陈平安如出一辙,以猿形拳意支撑神气,再以校大龙拳架撑开身形,最后以铁骑凿阵式开路,微笑道:不知天高地厚,我来教教你。    陈平安双膝微蹲,一脚后撤,双手画弧如行云流水,最终由掌变拳,摆出一个老人从未见识过的古怪姿势,只要是五境,我怕你!    老人哦了一声。    一拳递出。    陈平安竟是当场晕厥过去,骂娘的言语,只能出口半句。    因为老人这一拳,分明不是五境境界,别说六境,说不定七境都有了。    老人一手负后,微笑道:不好意思,没收住拳。    并非是老人故意戏弄陈平安。    而是天大的实话。    这几年在这栋写满符箓的竹楼,以文火温养一身原本至刚至猛的拳意,今夜又被这小兔崽子拳意稍稍牵引,老人那一拳,有那么点不吐不快的意思,哪怕是在极力克制之下,仍是只能压制在七境上。    老人心中叹息一声,走到屋外廊道。    虽然重归十境三重境中的最后一重,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曾经视为志在必得的武夫十一境,是真不用奢望了。    当初是他自己面对掌教陆沉,放弃了跻身十一境的那一线机会,以此换来两个年轻人的安稳,虽然不后悔,可岂会没有半点遗憾    老人转头瞥了眼屋内的年轻人,收回视线后,想了想,又过去踹了陈平安一脚,将其打得清醒过来,不等陈平安说什么,老人又是一脚踢中他额头,可怜陈平安又晕死过去,老人嘀咕道:以后要是没本事跻身十一境,看我不打死你。    老人再次回到廊道,觉得神清气爽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将孙子关在书楼小阁楼、搬走梯子的那段岁月,每当那个孙子学有所成,老人便老怀欣慰,只是却不会说出口半个字,有些最真心的言语,例如失望至极,或是开怀至极,尤其是后者,身为长辈,往往都不会与那个寄予厚望的晚辈说出口,如一坛摆放在棺材里的老酒,老人一走,那坛酒也再无机会重见天日。    老人对陈平安如何    裴钱未必清楚,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也未必真正明白,唯独朱敛知道。    所以朱敛才不会有向老人请教拳法的念头。    珠玉在前。    群山之巅,有一老一少,教拳与学拳,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