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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我有一剑 可搬山后面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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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国武运(第1页)

    崔东山站定后,抹着眼泪,小跑而来,先生这一路风餐露宿,远游天下何止百万里,辛苦了,太辛苦了。学生无法陪伴左右,为先生解忧一二,该死,真是该死啊。    卢白象心中了然,记得陈平安说过自己有位不记名弟子,在大隋山崖书院求学,会下棋,有机会可以切磋切磋。    陈平安转身坐回长凳,额头还贴着黄纸符箓的裴钱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位置空了出来,去坐在隋右边身旁。    崔东山大步跨过门槛,却没有坐在陈平安身边,先是自个儿去灶房找了双碗筷,最后跟卢白象坐在一条长凳上,崔东山刚要去夹一块下粥用的腐乳,蓦然放下筷子,学生心痛得无以下筷啊。    陈平安开门见山问道:是循着我寄给李宝瓶那封信上的内容,追过来了可是你来青鸾国做什么,反正我也要去山崖书院找你们的。是为了这场佛道之辩    崔东山笑道:鸡崽儿互啄争食,有啥看头,我怕一不小心……    在众人眼中,口气极大的少年神仙突然摔了自己一耳光,不吹牛会死啊。    之后陈平安没问什么,崔东山便只是下筷如飞,没少吃。    饭后朱敛和裴钱收拾桌子,崔东山询问佝偻老人要不要帮忙,朱敛客气说不用,崔东山哦了一声,就跟着陈平安离开屋子,往天井院落潇洒行去。    卢白象问了一句,稍后得闲的时候,能否与你手谈一局    崔东山头也没转,摆摆手,不会下。    等这位白衣少年离开视野,众人便不约而同感到如释重负。    朱敛站在灶房门口,搓手擦拭水迹,望向坐在台阶上的魏羡,笑问道:怎么讲    魏羡淡然道:察见渊鱼者。    卢白象则问隋右边,你觉得此人是觉得我没资格与他手谈,还是生怕自己献丑    隋右边答非所问,这副皮囊,有些古怪。    裴钱在正屋门口那边探头探脑,好像还要躲着那个白衣飘飘的俊美少年郎,生怕眨眼功夫廊道那边又跑出来。    看来是真的很害怕此人。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让裴钱将这个崔东山视为洪水猛兽了。    陈平安带着崔东山在村子里的巷弄散步,地上都是一块块光滑如镜面的青石板,崔东山老老实实跟在陈平安身后,两堵高耸墙壁之间的微暗巷弄,青色的地面,先生学生二人,就像两只白雀。    崔东山加快脚步,与陈平安并肩而行,一手负后,一手拍打墙面,轻声道:听说先生得了飞升境大修士杜懋的一副阳神身外身这可是相当于仙人境修士的体魄,坚韧程度,足以媲美九境武夫,更别提这副仙人遗蜕,早就给杜懋打造经营得类似一座小洞天福地,谁能够鸠占空鹊巢,谁就得了一条必然跻身上五境的大道坦途。    陈平安问道:听说你听谁说的    崔东山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弟子自有门路。    陈平安径直问道:你想要这具仙人遗蜕    崔东山神色复杂,摇头道:我当下这副皮囊,本就是上古遗留的仙人遗蜕,而且是古蜀之地的某种蛟龙身躯,比起杜懋这副阳神之身,珍稀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谁瞧见了,不眼馋心动若是先生可怜学生,大手一挥,将仙人遗蜕赠予学生,学生定当感激涕零,给先生做牛做马……    陈平安问道:上哪里去找配得上一副仙人遗蜕的强大阴物古代战场遗址的英灵还是一些京观乱葬岗的鬼帅鬼王之流    崔东山嬉皮笑脸道:原来先生对于鸠占鹊巢一事,颇为熟稔,但是学生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先生,无数阴兵阴将徘徊不去的古战场也好,埋葬几万几十万枉死之人的乱葬岗也罢,孕育出来的玩意儿,还是太小,若说修为,撑死了就是元婴鬼物,根本压不住仙人遗蜕,一进去,就是一口油锅、一座水牢,两者相互侵蚀,一个都落不到好。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靠先生的脸面和手气,能否找到天生根骨坚韧、骨头极硬的阴物,至于阴物鬼魅的境界高低,反而不重要。    陈平安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说道:我们马上要动身去往青鸾国京城,途中有可能路过一座大都督府,未必会登门拜访,但是对方有可能会主动找上来,这些先与你说清楚。    崔东山双手作揖道:任凭先生安排,学生没有意见。    离开村子后的半旬光阴,上山下水,崔东山除了跟陈平安说些马屁话,与裴钱和画卷四人都无交集,几无言语。    就像是只多出个终日游手好闲的跟班而已,除了那日露面时的不同寻常,此后崔东山的表现,实在是碌碌无为,平庸至极。卢白象和隋右边对弈之时,凑都不凑过去,裴钱使出那套疯魔剑法的时候,看也不看,朱敛点火煮饭的时候,从不帮忙。一天到晚,只是屁颠屁颠跟在陈平安身边。    这天他们到了一座小县城,里边有文武庙,只是文庙香火黯淡,武庙香火鼎盛,说是能够保佑发财,极其灵验,如此一来,香火怎么会不旺。    白天闹哄哄的武庙在入夜后,就安静许多,文武庙不似地方上其它祠庙,一般都是夜不闭门,当天在县城歇脚的陈平安,就在夜色里带着崔东山往文武庙行去,让画卷四人留在客栈护着裴钱。    两人先去了文庙,祭祀供奉着一位青鸾国历史上谥号文贞公的文臣,曾经在当地州郡为官造福一方,附近大小文庙,往往都是供奉此人。    之所以在夜间拜访文庙,在于陈平安先前在远处山脊,俯瞰县城,若是凝神远望,就可以依稀发现,城内有两处地方的上空乌云密布,煞气升腾,然后缓缓弥漫县城四方,陈平安察觉到异样后,崔东山随口点破那边的天机:是文武庙遭了毒手,给修士当做了强行转运、窃取某人福禄的过河桥,若是天生有些许修行资质的城内百姓,说不定最近时分,要么去烧香的时候,能够在某个瞬间,瞧见文武圣人的神像流淌血泪,要么在晚上睡梦中,已经被两尊当地神祇托梦警示。    只是陈平安一行人去了文庙后,除了阴气稍浓,神祇并无显灵迹象,死气沉沉,一尊香火寥寥的泥塑神像而已。    离开的时候,崔东山笑着解释道:咱们毕竟是外人,从来不曾在文庙上过香,这尊地方神祇本就灵性孱弱,已经日薄西山,便是想要现身,与我们对话都难,而且对我们又心存怀疑,还不如躲起来等死,总好过离开了金身,结果给心怀不轨的练气士抓住,以拘魂敕神的手法束缚起来,可不就是自投罗网,下场说不定比金身被毁还要惨。    到了武庙那边,陈平安心一紧,虽然庙内当下已无老百姓点燃的一炷香,可陈平安定睛望去,依旧是香火袅袅的旺盛气象,只是看似兴盛的景象之中,却透着一股瘆人的阴冷气息,烈火烹油,非长久之计,不但如此,陈平安去大香炉那边看了看残余香火,捻出一截出来,很快在指尖化作灰烬,散发出一股微微腥臭气息。    崔东山早已径直跨入大殿门槛,双手负后,仔细凝视着那尊身高一丈的神像金身,到底是小小县城武庙所奉,没那么多金箔来装点门面,所以泥塑神像就不会太高。这会儿深陷泥泞的这尊神灵处于沉睡之中,要么在给当地百姓、父母官托梦,要么在辛苦应付那些来路不正的香火浸染。    崔东山在陈平安走入大殿后,伸手一挥袖,微笑道:先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世间武运的显化。    话音刚落,陈平安就在心湖当中,听到叮咚一声。    仰头望去,从高处滴落一粒金色水滴,最终坠入神像脚下的那座香炉当中,涟漪阵阵。    只是陈平安苦等半天,再无金色雨滴从天而降。    崔东山嗤笑道:这就是青鸾国唐氏的一国武运了,若是早年的卢氏王朝,任何一座武庙内,便都会是一颗颗雨滴坠落、快到连绵成线的景象。这与神祇神位高低并无关系,只跟一国国祚长短、武运厚薄挂钩,而且寻常练气士,任你是地仙之流,仍是旁观不出,我不过是知晓些上古秘术,又跟药铺老神君学了几手关于神道香火的能耐,才能够让其显化。至于搁在先生之前游历过的梳水国、彩衣国之流,还不如这约莫一炷香内一滴香火金液的青鸾国,说不定两三炷香才能凝聚出一滴。    果然在陈平安静等一炷香功夫后,又有象征武运的金色香火雨滴坠下。    陈平安有些恍然,当初在老龙城,剑灵说裴钱是武运胚子,当时是陈平安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    联系崔东山今夜的说法,就有些清晰了。想来与埋河水神娘娘一眼看出每月精粹香火有几钱几两、山上仙家洞府多有灵草仙树用以帮助显化查看山水气运的多寡,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平安笑道:你是不是在等我问大骊武庙又是如何    崔东山拱手抱拳,低头笑道:先生世事洞明,此次出门远游不过短短数年,就有如此心性,不愧是天纵英才,神人也。    陈平安看了崔东山一眼,犹豫了一下,仍是问道:拥有女子武神的中土大端王朝,武庙气象,岂不是比于禄所在故国,更加壮观    崔东山哈哈大笑,这是自然,不然皑皑洲财神爷刘氏,怎么愿意押注大端王朝,除了诸子百家当中的商家、纵横家,其实还有不少学问道统选择了大端王朝。    崔东山随即有些遗憾,除了这‘地方武庙,滴水观运’一事,其实在一国京城的那座正宗武庙,还可以观看更多,甚至可以看到因为某人而发生的增减、起伏。    崔东山走到武庙门槛上坐着,抬头望向那尊处境不妙、光彩晦暗的武将神像,感慨道:早年听闻大端王朝,在冒出一个武运吓人的少年后,被他师父带回,入了大端王朝的籍贯当日,本就已经很夸张的各地武庙气象,武运直接从河水变成了一条大瀑布,宛如水潭的香炉,溅起无数武运水珠,以至于轰隆隆作响,只要是神灵,在庙外远处都听得到那份惊人动静。    陈平安笑道:那人名叫曹慈,我在剑气长城见过,还跟他打了三场架,都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希望以后不要被他拉开太大距离,能有机会再打三场。    崔东山看着神色从容、笑意真诚的陈平安,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先生厉害,志向高远……    这句马屁话说得最不奉承人,若是外人在场,例如画卷四人,说不定还会觉得崔东山明褒暗贬,是在嘲讽陈平安,可陈平安心知肚明,这应该是崔东山最实心实意的一句话了。    只是崔东山哀叹一声,满脸惋惜,先生与此人同处一个时代,亏大了。    陈平安走向大门口,崔东山站起身,两人一起跨出门槛,陈平安突然说道:是国师崔瀺察觉到了大骊正宗武庙的武运变化,所以要你来当说客,因为怕我带着魏羡四人,转投别国籍贯,比如大隋    崔东山这次没有溜须拍马,只是嗯了一声,老神君那边得了消息,知道你要开始修行了,需要炼化本命物,咱们那位老国师大人,就提出一笔买卖,只要先生让魏羡隋右边四人加入大骊籍贯,五行之土本命物,大骊王朝可以为先生告知宝瓶洲最终五岳选址,现在就可以为先生预定五色土一事,出自五岳山根的土壤,每一岳可以拿出十斤,足够先生炼化两次本命物了。    不等陈平安拒绝或是答应,崔东山就已经解释道:先生炼化第二件本命物,属于燃眉之急,但是不用担心,五岳土壤,如今除了魏檗坐镇的北岳披云山,已经名正言顺,范峻茂的南岳还只是苗头,其余中东西三岳,大骊宋氏虽早有意向,可最近十几二十年里,未必能够顺利敕封,这些先生不用担心,反而是好事,如今炼化难度就会小了,而且先生如今刚刚修行,并不需要太高品秩的本命物,等到五岳全部得到大骊朝廷和儒家某座中土学宫的认可,与一洲气运稳固牵连,到时候先生的本命物就会随之品相高涨。    两人走出武庙,陈平安走在夜幕沉沉的大街上,问道:这是国师崔瀺要跟我做这笔买卖,你崔东山怎么觉得    崔东山停下脚步,先生信得过我    陈平安摇头道:信不过,但是假话我也想听一听。    崔东山哑然失笑,思量片刻,那先生就姑且听我些假话,在学生崔东山看来,那四人入了大骊籍贯,于先生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不妨就拿着个跟大骊宋氏开价,各十斤的五色土壤先拿来,至于先生自己会不会更换籍贯,从大骊变成大隋、或是其它乱七八糟的地方籍贯,等到大骊五岳获得宝瓶洲正统名分的那天,再做定夺不迟,至于在此期间,是否炼化五行之土的本命物,先生做与不做,都不耽误先拿了好处,落袋为安嘛。    陈平安默不作声,继续向前。    走出数步后,发现崔东山依旧停在原地,陈平安回头望去,崔东山笑呵呵道:今夜学生就捋一捋文武庙的变故,若是邪修魔头作祟,学生就替天行道了,为先生挣得一桩小小阴德。若是一方山水教化不善、当地百姓的自作孽,也希望先生容学生袖手旁观,由得这里香火自生自灭。    陈平安点点头,可以。    陈平安转身离去,打算回客栈了。    崔东山突然喊道:先生!    陈平安转头,何事    崔东山义愤填膺道:那四个蝼蚁一般的纯粹武夫,身为先生扈从,如此大不敬,学生这些天恪守师徒本分,在旁边只能看不能说,看得痛心疾首啊,恳请先生准许学生明儿起,好好教他们做人!    陈平安笑问道:你打算怎么教    崔东山站在武庙大门口台阶下,大义凛然道:自然是遵循先生学问,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陈平安不再搭理崔东山,径直赶回客栈,回去路上,思考崔东山到底为何而来,为何会突然离开大隋山崖书院。    杜懋那具令人垂涎的仙人遗蜕一事,老国师崔瀺提出的籍贯买卖一事,以及青鸾国京城这场暗流涌动的佛道之辩,陈平安总觉得这些,皆是崔东山的此行目的,却仍然不是最主要的。    身后远处,崔东山转身拾阶而上,打着哈欠,重返武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