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页)
郁梨至少有长长一段时间,是忘记呼吸的。浑身的感官都在退化,只剩下耳朵无比清晰,万籁俱寂,又震耳欲聋。是傅文菲在笑,傅母抽冷气。是傅父在问,“你确定?”“确定。”是男人的一声讥笑,饱含腻烦,厌弃,阴戾。“父亲不用再猜忌,母亲不用再担心,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分神多想这些,皆大欢喜。”“你是厌恶她,还是厌恶我和你母亲有怀疑?”“有区别吗?一切根源在她。”郁梨觉得荒谬。她没有很大的志向,二十二岁踌躇满志的年纪,她最大的渴望是安安稳稳,活的像个人。想余生无数夜晚,都如那晚小旅馆的风和月。想有一天说话能像老婆娘那样生动的,不用掩饰,不假思索的喊一句,“姑娘给你打折,三块”。她那么羡慕泰多多,却从不敢奢望生活待她,能如待泰多多一样。如果可以,她能在璀县一个十几平米的角落,或许再大一点,一点点就好。她分出两个房间,闺女小时,另一间房做书房,玩具室。闺女大了,刷上她喜欢的颜色,做她的小卧室,钥匙放在她那里,不经允许绝对不骤然闯入。而为这一颗小草似得的期望,她对他阳奉阴违,努力反抗所带来的一切连锁反应,又成了她罪不可恕的滔天大罪恨不得大卸八块毁掉她,极尽所能创伤她,把她撕碎,碾碎。…………“郁梨。”傅父不知何时立在她面前,“来书房,父亲有些话想跟你谈。”郁梨僵怔着回神,“好。”她迟钝跟着傅父迈上楼梯,依稀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深入,压抑,森冷又炙烤如火,如芒刺背。书房。傅父像小时候每一次书房畅谈一样,坐在窗边的单人位沙发上。郁梨在原地犹豫几秒,也像小时候似得,坐在沙发旁的矮凳上。傅父眼尾起了皱褶,笑意在他脸上蔓延,“这几年,瑾时开扩北方市场,我要坐稳后方,你上大学又不常在家,算起来,竟有四年,咱们没说过贴心话了。”郁梨强颜欢笑,“以前学历史,看历朝历代都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后方资金调配,人员供应,关系保障,梁氏这四年高歌猛进,父亲居首功,是幕后英雄。”傅父笑出声,手指在空中点她,“你这张嘴,果然是你母亲教出来。”郁梨嘴角牵强,不说话。傅父的眼睛也亮,没有傅瑾时的锐利,是岁月洗涤下的世事练达。“怨你母亲吗?”郁梨声音很轻。“不怨”傅父靠在椅背,“郁梨,你母亲这个人呢,太疾恶好善,极其护短,像草原上的母狮子。”郁梨垂下眼睑。草原上的母狮子,护崽,可她,早就不被当做崽崽了。傅父注视她,目光穿透皮肉照见她的骨头,“她重情,也就是太重情,容不得感情出现一点瑕疵。”郁梨在他视线下如坐针毡,“您想说什么。”“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母亲对你心结很重,当年她是家里最舍不得你走的人,她爱你,非常爱,甚至菲菲刚回来那会儿,她私心是偏向你的。”郁梨喉咙发涩,张嘴却发不出声。傅父拍拍她头,“所以当你为了沈黎川一个外人,对你哥哥,对菲菲生出怨恨的眼神时,就刺透了她的心脏。”不是预想的警告,或试探,可比敲打更直击灵魂,试探郁梨脸上表情凝固住。半晌,她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迟迟钝钝,一种不敢触碰,难以置信的涩麻,“我的——眼神?”“菲菲订婚宴,你祝福完下台,自那以后,你母亲又观察了很久,你望瑾时的目光,让她害怕。”郁梨呆滞望着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