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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和宁姚成亲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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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送君已千万里(第1页)

p>    在秋芦客栈住了三天,最后是林守一说再住下去已经意义不大,已经吸收不到太多灵气,尤其是不知为何,每次在亭子吐纳久了,会感受到一股好像是利器散发出来的锐气,体魄神魂竟然有些经受不住,林守一难得开玩笑,让陈平安去井底看看有没有宝贝。    陈平安大致猜出真相,一定是自己跟崔瀺的那场交手,那两缕离开气府的剑气,伤到了这处老城隍遗址的山水气运,由于涉及到剑灵,陈平安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在离开客栈的时候,多瞧了崔瀺几眼,后者本来这两天心情大佳,走路带风,给陈平安看了两眼后,立即就老实许多,崔瀺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件坏事遭了报应。    一行人离开客栈的时候,刚好有人准备下榻秋芦客栈,崔瀺目不斜视,但是李宝瓶三个孩子都倍感惊奇,原来是之前那位黄庭国老侍郎,带着家眷仆役,一路游玩来到了郡城,客栈外边的巷子里停了三辆马车。    他乡遇故知,户部老侍郎开怀大笑,尤其是看到李宝瓶李槐几个孩子都将草鞋换成了靴子,穿了崭新衣裳,朝气勃勃,老人愈发欣慰,一定要送他们出城。    老侍郎的家眷里头,一位衣着素雅、气态雍容的女子,一位器宇轩昂的青袍男子,最为引人注目,老人介绍说是他的长女和幼子,说是读书都没出息,想要靠子女光耀门楣是奢望了。听着父亲当着外人的面抱怨,青袍男子一直面无表情,那成熟女子笑望向那些少年少女和孩子,最后定睛望向于禄,女子笑意更浓,像是无意间找到了一道最美味的山珍野味,女子像是咳嗽难忍,连忙侧身低头,抬起袖子遮住猩红嘴唇,干咳两声。    宽大袖口内,真实的景象,是女子偷偷咽了咽唾沫,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    担任马夫的高大少年微笑如常,转头望向崔瀺,公子,我们何时动身    崔瀺漠然道:动身。    老侍郎哈哈笑道:我这副老身子骨,之前偶染风寒,实在是经不起风吹日晒喽,与崔公子同坐一车好了,刚好向崔公子讨教崖刻一事。你们两个,在后边跟着,若是不愿步行出城,乘不乘坐马车随你们自己。    两辆马车驶出行云流水巷,前边马车车厢内,崔瀺和老侍郎相对而坐,气氛沉重。    表面身份是黄庭国侍郎的老人抱拳道:这趟老朽不请自来,希望国师大人恕罪。    眉心一点朱砂的白衣少年,双指摩挲着腰间玉佩,很不客气地凝视着老人,言语更是冒犯,是你家那条小杂种唆使你来一探究竟的想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能耐打杀你们父子    曾经在那一晚,醉酒泛舟去往星河的老人,并不动怒,神色和蔼道:国师大人,我那幼子本事不大,小心思却不少,这次委实是又怕又喜,没了定力,才通知于我,希望我帮着他出谋划策,应该如何配合国师和大骊,这如何能算试探国师大人误会了,也高看了我这幼子。    崔瀺摇头道:我行事从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只管看你们如何做,以及最后的结果,所以既然那个小杂种坏了我的规矩在先,我自有教训他的手段在后,你这个当爹的老爬虫,若是不服气,打算撕毁盟约,不去当那个披云山新书院的山主,这一切,我们不妨慢慢算计,只看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了。    老蛟化身的老侍郎脸色阴沉,国师大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家幼子如此行事,便是有些许过界,可对手握大权的国师而言,难道不是大局为重吗难道我这点面子都没有,不值得国师网开一面,通融通融        你们这些将尔虞我诈当做茶余便饭的家伙,可能会觉得这种试探,才是正常的,我以前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崔瀺眯起眼睛,我家先生,刚刚教会我一个道理,有些时候,你一步都不能走出去,否则是要挨打的。    崔瀺身体前倾,望向那张阴晴不定的沧桑脸庞,讥讽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有资格,跟我乘坐同一辆马车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本体,伏龙观那方砚台上的老瘦小蛟,如今已经落在我手上了    老人苦笑道:国师大人,何至于此盟友之间,便是有些小争执,不需要大道根本吧    老人收敛表情,眼眸透出冰冷本性的残酷意味,本来一桩天大好事,国师大人就不怕鱼死网破双方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崔瀺死死盯着老人那双尚未撤去障眼法的眼眸,措辞愈发气势凌人,但是语气反而极其平缓,如同世间最宽广浩瀚的江水,功力全在水面之下,你不配跟我讲你们那套道理,你得用心揣摩我崔瀺的道理,懂吗接下来,我会用上古雷霆之法击打那方砚台的酣睡老龙,也就是你的真身,直到差不多打散你三百年道行为止。所以你看看,我根本不用亲自理会你家小杂种,到最后你自然而然就会迁怒于他。    老蛟视线之中杀机重重,低喝道:崔瀺!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瀺大笑道:欺人太甚你这条老爬虫是人吗你们一家都不是人啊。看看你这副德行,再看看你那个杂种幼子,还光耀门楣尤其是外边那位紫阳府的开山鼻祖,见着了身负浓郁龙气的于禄,连路都走不动了吧就你这么一家子,我就算敢把你们扶持到很高的地方,可你们坐得稳站得住吗!    崔瀺伸出并拢双指,在自己身前晃了晃,你们不行的。    不等老蛟说话,崔瀺双指指向窗外,出去,看着你我脏眼睛。三天之内,我如果没有收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不会给你任何回复了,到时候你尽管来杀我。    老蛟沉默许久,终于弯腰作揖,倒退出去。        从头到尾,崔瀺的心湖之间,几乎没有泛起任何涟漪,至于色厉内荏更是谈不上。    当马车略作停歇然后继续向前,崔瀺闭上眼睛,意气风发。    崔瀺嘴角翘起,喃喃道:三。    车厢内,毫无征兆地清风拂动,少年身上一袭大袖白衣,表面如溪水缓缓流淌。        道路旁,看到老人离开马车后,与孩子们言笑几句,便独自留下,目送一行人离开郡城。    后边马车走下青袍男子和雍容女子,有些疑惑不解。    老人一直望着那辆马车,到最后,老人颓然收回视线,非但没有找出任何破绽,反而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恐怖一幕。    跳境界!    儒衫老人转头望向一女一儿,笑眯眯道:只少了一个,算是一家小团圆,为父很开心。        身为紫阳府开山祖师爷的女子,显然要更加直觉敏锐,蛟龙之属,对于其它种类的心湖动静,大概是沾了湖这个字眼的光,本就天生拥有一种窥探神通,她已经意识到老蛟的心境不太对劲,毫不犹豫,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虹光就要逃离郡城,但是她忘记了,自己与这位父亲的差距,不止是辈分而已。        儒衫老人显然已经怒火滔天,根本不管郡城方面是否会被波及,再者,别说是一座小小郡城,就是整个黄庭国,又有什么资格谈卧虎藏龙小猫小蛇倒是真有一些,可哪里能够让老蛟刮目相看。如今大骊铁骑南下,已成定势,他原本就已经无需太过隐匿身形,但这是建立在他跟大骊建立稳固盟约的前提之上。        这次之所以多此一举,使得节外生枝,惹恼了国师崔瀺,其实说到底,老人的确是太过惊悚,心境起伏之大,失了分寸,比起寒食江水神的幼子,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他和观湖书院的崔明皇,在崖刻之巅,亲眼见识过那座雷池,和那位一挥袖就让他们离开雷池的老秀才,事后掌心更多出了一串金色文字。    青袍男子寄出的那封大水府密信之中,为父亲说到了少年相貌的大骊国师,详细讲述了崔瀺的种种所作所为,还说如今境界全无,修为半点不剩,寒食江水神的言语之中,其实并无半点歹意,只是希望父亲来帮着试探一二,能否帮着大水府捞取更多利益,毕竟一座大水府,哪敢跟崔瀺掰手腕便是打杀了崔瀺,有何好处大骊南下之际,岂不是大水府覆灭之时    青袍男子颤声问道:父亲,这是为何可是大姐做了错事    老人伸出一只干枯手掌,五指成钩,一点一点向下划拉,脸色冷漠道:跟你姐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你的画蛇添足,害我白白少去三百年修为,害得接下来多出诸多波折,为父心情不太好,这个理由够不够!    老人五指之间绽放出一朵朵猩红血花,看着小巧可爱,可事实上绝不温情可人。    因为高空之中,如出一辙,女子身上被划出五条巨大血槽,简直比砧板上的猪肉还凄惨,一刀下去,剐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但如此,本来已经转瞬逃出百丈距离的女子,被迅速拉回郡城这边。    不过由于惨况发生在无声无息的高空,郡城百姓并无察觉,除了寥寥无几恰好抬头望天的,一个个目瞪口呆之外,其余并无掀起太大波澜。    最终,女子砰然摔回地面,浑身血肉模糊,一袭原本品相极好的符箓法衣,破败不堪,衣不遮体,女子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向老蛟苦苦哀求。    堂堂紫阳府府主,黄庭国屈指可数的练气士,有望跻身十境修为的大神仙,就这么满地打滚。    儒衫老人随手一挥,女子整个身躯横着摔向道路旁的铺子,撞断了一根梁柱后,烂泥似的瘫软在墙脚。    青袍男子脸色发白,是那国师生气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试探,便是儿子确实错了,可是值得他这般兴师动众吗难道就不怕我们干脆倒向大隋    儒衫老人盯着这个满脸惶恐的幼子,叹了口气,拂袖离去,竟是没有出手教训,只是撂下两个字,废物。        那位寒食江水神老爷,去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返回马车,车夫正是那位大水府麾下的河伯文士,青袍男子掀起帘子的时候,背对着文士,有些悔恨道:隋彬,你是对的,我不该如此莽撞。    文士挥动马鞭,缓缓驾动马车,返回秋芦客栈,轻声道:福祸相依,也不全是坏事,知道了那位国师的底线,以后打交道就会容易一些,现在吃些小亏,总好过以后水神老爷得意忘形,给人宰了都不知缘由。    青袍男子将姐姐放在车厢内,坐在文士身后,恼羞成怒道:小亏!我爹少了三百年修为,就他那臭脾气,接下来我有得罪受!别人不知道,你隋彬不知道我那七八个兄弟姐妹,是怎么死的    文士隋彬淡然笑道:死了好,死得只剩下只剩下三个,活着的就不用死了。换成以往,我就需要帮水神老爷收尸了,嗯,说不定还需要拼凑尸体,东捡一块,西拾一块,有些麻烦。    如果隋彬这位幕后军师一个劲儿出言安慰,青袍男子可能会越来越惴惴不安,连郡城都待不住,说不定大水府都敢逗留,要先跑出去几千里避避风头,如今听着隋彬的刺耳风凉话,青袍男子反倒是心安几分,瞥了眼这位水鬼之身的河伯背影,心想难怪会和郡守魏礼一起,被那少年国师器重。    你别一口一个水神老爷的,我不习惯,这么多年,我对你额外青眼相加,你对我也从不卑躬屈膝,挺好的,可别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    青袍男子最后愤然感慨道:隋彬,你说我爹读了那么多年,不比儒家圣人少了,私家书楼藏书之丰,更是冠绝黄庭国,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啊。    隋彬笑道:你爹对那些小小年纪的读书人,不就脾气好得很,而且还是真的好。    青袍男子对此无可奈何。    隋彬犹豫了一下,其实你爹之所以如此火大,恐怕还是涉及到大道契机的关系,虽然你刻意隐瞒了这个,可那位大骊国师,料定你爹是知情的,看得到那么远的事情,未必没有以此离间你们父子关系的想法。    青袍男子心中悚然。    车厢内,传出一个意料之外的沧桑嗓音,隋彬,你这么聪明,未必是好事啊。    隋彬哈哈笑道:老先生,我也曾是读书人,嗯,如今沦为读书鬼了。既然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神出鬼没的老蛟微笑道:这个草包有你的辅佐,我就放心了。    青袍男子微微窒息。    良禽择木而栖啊。    如果说以前是爹看不起小小河伯,或者说小心蛰伏,根本不需要外人,那么从今以后就要开始打江山了,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岂不是多多益善。    隋彬似乎看穿寒食江水神的心思,微微一笑,打趣道:放心,我可不会变节,哪怕当了鬼,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坐在车厢内的老蛟冷冷瞥了眼蜷缩坐在角落的女儿,转头望向车帘子那边,便换上了发自肺腑的和煦笑容,你那个女儿的事情,我听说过,要不要我出点力,帮她成为横山的山神    隋彬摇头道:那个猪狗不如的孽障,由着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老蛟爽朗大笑,这份脾气像我。    外边的青袍男子和车厢内的重伤女子,同时满心凄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寒食江水神也好,紫阳府开山鼻祖也罢,距离十境修为只有一步之遥,在各自地界,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比世俗君王还要逍遥自在。    可是这又如何    ————    出了郡城,队伍和马车一路向西。    崔瀺走下马车,来到陈平安身边,先对李槐笑道:想不想去坐坐我那马车宽敞舒服,躺着睡觉都行。    李槐跃跃欲试,但是不敢擅作主张,陈平安会心笑道:去吧。    崔瀺低声道:先生,学习你的为人处世,果然对我有用,受益匪浅,需要我怎么感谢吗    陈平安点点头。    崔瀺大喜,先生怎么说我如今虽然打不开方寸物里头的宝库,暂时取不出任何东西了,可是上次入城,跟那个败家子买下了他的家当,其实是有两件好物件的,比如那琉璃小人儿,其实暗藏玄机,只要向它灌输灵气真气,就会翩翩起舞,栩栩如生,它还能够婉转歌曲……    陈平安对他说道:消失。    崔瀺大悲,默默离开,跑去纠缠林守一和李宝瓶,结果都吃了闭门羹,最后只好悻悻然返回车厢,看到在车厢里欢快打滚的李槐,崔瀺蹲在一旁,打开一个包裹,掏出那个色泽晦暗的琉璃小人,对李槐晃了晃,想不想要    李槐死死盯住那精美绝伦的琉璃女子,约莫半尺,孩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点都不想。    崔瀺微微加重力道,琉璃从内而外,一点点散发出柔和光彩,崔瀺然后将它放在车厢地板上,很快琉璃美人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片刻沉静之后,蓦然活了过来,竟然还是舞动起来,身姿婀娜,同时哼唱着一支不知名的古老歌谣,并非大骊大隋的官话,也不是宝瓶洲的正统雅言,所以李槐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是这一幕实在赏心悦目,孩子忍不住趴在地上,痴痴望着琉璃美人的曼妙舞姿。    等到流溢在琉璃体内的光芒褪尽,琉璃美人重归平静,恢复成僵硬不动的死物姿态。        崔瀺循循善诱道:白送给你都不要你怕什么,你跟陈平安是朋友,我是陈平安的学生,关系这么近,我图你什么再说了,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贪图的,对不对    李槐收回视线,看着崔瀺,气愤道:放你个屁,我身上宝贝多得很!你有虫银吗会变成蚂蚱蜻蜓哦!    崔瀺哭笑不得,那是我送给你的吧    李槐点头道:对啊,现在是我的了,所以你没有啊    崔瀺靠着车壁坐下,捧腹大笑,果然骊珠洞天的小兔崽子,尤其是你们这些个靠自己运气和福缘,最后成为齐静春仅剩一拨亲传弟子的家伙,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石春嘉和董水井两个,就差了一些,比于禄谢谢好不到哪里去。    崔瀺仰起头,望向自己头顶上方,啧啧道:好一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崔瀺收回视线后,看着躺在地板上发呆的孩子,好奇问道:真不要    李槐嗯了一声,不要了,昨晚睡觉前,陈平安跟我说了,以后到了大隋书院,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好处。    崔瀺打趣道:可这距离大隋边境可还有好几百里路呢,哪怕进入大隋版图,到达那座新的山崖书院,一样还有七八百里路程,加在一起就是最少千里路途。李槐你急什么    李槐望着天花板,陈平安说他不会留在书院求学读书,送我们到了之后,他就会返身回家了。    崔瀺笑道:这不是你们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吗    李槐双手叠放当做枕头,轻声道:走着走着,我就忘了啊。    崔瀺愣了愣。    他幸灾乐祸地笑道:没事,我不待在书院,到时候陪陈平安一起回小镇,李槐,羡慕不羡慕    李槐愕然转头,崔瀺满脸得意。    李槐猛然起身,掀开车帘子,满脸委屈,扯开嗓子吼道:陈平安,崔瀺这家伙想骗我钱!    崔瀺赶紧手忙脚乱地抱住小兔崽子,不让他继续血口喷人,对着陈平安哀嚎道:冤枉啊!    片刻之后,杀向车厢的陈平安带着李槐一起离开马车。李槐小心翼翼道:陈平安,我骗你的。    陈平安低声道:我知道,就是看那家伙不顺眼。    车厢内,鼻青脸肿的白衣少年躺在车厢,龇牙咧嘴,非但没有颓丧神色,反而有些笑意。        ————        黄庭国西北边境,一条江水的水畔,在参观过了规模远远逊色寒食江的水神庙后,一行人又走出二十余里,开始休憩整顿,准备午饭。    如今生火做饭有于禄,谢谢也不再那么万事不做,有他们搭手帮忙,陈平安就安心去江边钓鱼。春钓埂、夏钓深、秋钓荫、冬钓阳,这是小镇流传下来的谚语,深秋时节,陈平安一路小跑,专程找了个不大的江水回风湾,这才开始垂钓。    一刻钟后,陈平安成功钓上尾一尺多长的青色江鱼,但光是将鱼拖上岸,由于怕鱼竿折断或是大鱼脱钩,就又花了将近一刻钟。崔瀺就一直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帮忙提着鱼,结果这顿晚餐多了一锅丰盛美味的炖鱼,自认功劳卓著的崔瀺下筷如飞,跟李槐争抢得面红耳赤。    吃过饭,和于禄一起收拾残局,空闲下来后,陈平安就开始沿着江水练习走桩。    于禄则借了鱼竿,自己去找地方钓鱼。    林守一和谢谢下棋,李宝瓶看书看得入神,李槐的书箱里多出了一个琉璃美人,是他跟崔瀺打赌赢来的,这还真不是崔瀺放水,两个人靠猜围棋黑白子的多寡,公平起见,背对着两人的于禄一把抓起,结果崔瀺两胜三负,输掉了琉璃美人,李槐不但保住了那颗虫银,麾下又多出一员猛将。    陈平安一路走桩,走出去很远,最后独自坐在江畔石崖上,迎着江风,在石崖上,配合十八停的呼吸法门,少年尝试着最慢的速度练习走桩。    动静之间,气定神闲。    ————        在离开水路后没多久,在一座远离人烟的山头,碰到过一伙不堪一击的山贼,林守一显露了一手刚刚入门的雷法,歹人就吓得屁滚尿流。    陈平安一次夜钓,钓起了一条半人长的大青鱼,下了水才成功抓获那尾稀罕大鱼,陈平安高兴得回到篝火旁后,看到守夜的于禄就咧嘴大笑,于禄望向满身湿漉漉的那个家伙,伸出大拇指。    之后途径一座布满戾气的乱葬岗,鬼魂围攻,雷法渐成的林守一大显威风,每次出手,隐约之间有雷声,尤其是满脸熠熠生辉,依稀有浅淡的紫气缭绕全身,宛如一尊雷部神将。阴魂鬼魅被雷法镇杀数十之后,乱葬岗深处,有灯火亮起,伴随着瘆人的呼喝声,一抬四角悬挂灯笼的极大轿子,阴气森森地飘然而来。    在陈平安和谢谢共同护在身边的形势下,林守一以并不娴熟的雷法,独力支撑片刻,仍是抵不过轿子里那位乱葬岗的地头蛇,一头修行百年、凝聚出真灵的鬼物。    结果被从未出手的于禄,蓦然向前掠去,轻轻松松一拳就打散鬼物全部灵气,打得它烟消云散。    在那之后,林守一翻阅《云上琅琅书》便愈发频繁。    就这样,众人终于来到了大隋关内,顺利过了那座并不雄伟高大的关隘城门,李槐念叨着这地儿真心不如他们大骊的野夫关,差太远了。    但是下一刻,关隘内的街道上,马蹄阵阵,从远及近,越来越震撼人心。    陈平安让所有人都待在路旁别动,让出道路。    只见有二十余精骑风驰电掣而至,以银甲持枪的魁梧武将为首,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背负着一把桃木剑,一位肌肤白皙的无须老人,双手拢袖安然坐在马背上。这两位世外高人模样的老神仙,一左一右护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    陈平安看到那个少年后,心头一震。    怕什么来什么。    那个曾经出现在小镇的锦衣少年,瞧见陈平安一行人后,大笑着一马当先冲出骑队,在距离陈平安他们还有十数步的时候,就早早勒缰而停,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大步前行,扫了一圈,最后对陈平安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少年手握马鞭,敲打手心,自顾自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那条金色鲤鱼,还有那个我事后才知道叫‘龙王篓’的宝贝,害我差点死在大骊边境上    少年猛然大笑起来,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哪怕我当时给了你一袋子金精铜钱,现在看来,仍是我占了你天大便宜。我发过誓,下次见面,我一定要给你更多的报酬……        少年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自我介绍道:我是大隋弋阳郡高氏子弟,你可以直接喊我高煊。    那名同样见过陈平安的无须老人正要说话,名为高煊的少年摆摆手,无妨,名字而已,本来就是让人喊的。    少年望向他们,笑道:我是来亲自接你们,去往我大隋山崖书院的。        ————    从这一天起,从高姓少年带来的三十余骑御林军,到两百多骑边军精锐,到最后一千多人的护驾队伍,浩浩荡荡穿过两州七郡的版图,快速赶往大隋的京城。    那支游学队伍,终于不再一步步跋山涉水,哪怕是李槐,都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马车,马车两侧和前后,皆是兵强马壮的大隋精骑,四周偶尔有一些投向马车的视线,都充满了李槐看不懂的敬畏和羡慕。    接下来一路,直到可以看到大隋京城的城墙轮廓,李槐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了菩萨供奉起来。    一开始李槐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可是越来越临近目的地,李槐越来越不自在。    李宝瓶越发沉默,每天都黏在陈平安身边。    林守一对什么都置若罔闻,每天躲在独自一人的车厢内,安心修行。    依旧给崔瀺驾车的于禄,看不出心情变化。    后边车厢里的崔瀺百无聊赖,每天不是睡懒觉,就是打哈欠,无精打采,只好把谢谢喊到车厢一起手谈。    最后,只有百余骑军得以驶入京城,李槐骇然发现那条宽阔至极的御道之上,站满了大隋百姓,密密麻麻,这座京城仿佛已经万人空巷,吃饱了撑着全来看他们的热闹了。    林守一睁开眼睛,不再潜心修行,掀起帘子一脚,望着窗外人头攒动的景象,少年叹息一声。    原来作为齐先生的亲传弟子,是这么不同寻常。    搬迁到大隋的新山崖书院,建立在大隋京城最风光秀丽的东华山,书院沿山而建,渐次增高,规模远胜当年大骊书院时代。    据说高氏皇帝不但请来了大隋最有学问的大儒,还向所有与大隋交好的王朝邦国,派遣出以左侍郎为首的半座礼部衙门,亲自去向各地大名鼎鼎的文人,发出一份份隆重邀请,最终请来了三十余位某国文坛宗主、享誉朝野的夫子硕儒,来到大隋京城东华山,担任新书院的授业先生。    但是从大隋皇帝到平民百姓,都知道山崖书院有无齐静春,几乎是两座山崖书院。    如今山主齐静春已经杳无音信,听说是病逝了,那么有无齐静春的嫡传弟子坐镇书院,就成了重中之重,否则就会名不正言不顺,完全难以服众。    现在,他们来了,雪中送炭一般地来到了大隋京城,所以大隋皇帝觉得如何礼仪隆重都不过分。    虽然只有三个孩子,但是足够了!    他们分别是林守一,李槐,李宝瓶。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并非亲传的学生,分量自然要远远不如前三人,不过也算是锦上添花。    于禄,谢谢。    ————    通往东华山的街道早已清空,不准许任何人擅自行走,所以哪怕是豪阀子弟都只敢在两侧高楼之上,远远看着那支意义非凡的车队。    大隋高氏皇帝,身穿最正式的正黄色坐龙朝服,站在山脚的书院门外,笑容和善地望着那五个分别走下两辆马车的孩子。    皇帝身后,是大隋最有权势的一小撮人。    整座东华山,气象森严。    光是原本早已与世无争的十境练气士,东华山附近就有六位之多,全部隐藏在暗处,以防不测。    李宝瓶问道:小师叔呢    连同于禄在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于是这些孩子,就这么把大隋皇帝晾在了那边。    ————        大隋京城的某条街上,一位丰神玉朗的白衣少年倒退而行,望着那个背着背篓的同龄人,好奇问道:你都换上衣服、穿上靴子、别上簪子了,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进书院呢    终于不再穿草鞋的少年,默不作声,只是回头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