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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章 无脸(第2页)

    艰屯之年,三法司遇到棘手案子无不往外推的,大理寺肯接手已是天大的情面,可等到礼部审完公文,着手找人又是什么时候读书人一辈子盼着金榜题名,后日即是殿试,晁清等不起的。

    苏晋想到这里,道:不瞒大人,此事京师衙门也查了,晁清这几日都在处所用功,并无可疑之处。只失踪当日,太傅府三公子的来找过他,像是有过争执,之后人才不见得。

    太傅府三公子晏子言,当今太子的侍读,时已升任詹事府少詹事。张石山问:如何证实是少詹事

    苏晋道:手持一枚晏家玉印,贡士处所的武卫验过的。

    张石山为难起来,此事与晏三有关,他要如何管,难不成拿着一枚玉印去太傅府拿人么得罪太傅便罢了,得罪了东宫,吃不了兜着走的。

    张石山一时无言,隔着窗隙去看乌沉沉的天色,春雨扰人,淅淅沥沥浇得人心头烦闷。

    倒是座上那位落轿大人悠悠开了口:晏子言来过,后来又走了么

    走了。

    走的时候,晁清人还在

    还在。

    那一位端着一盏茶,平静地看着苏晋:既如此,倒不像干晏子言甚么事。京师衙门不愿接这烫手山芋,所以你来大理寺,请张大人看在往日情面,拿着区区一面之辞去审少詹事

    苏晋被这话一堵,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双膝落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请张大人帮学生一回。

    到底是读书人,满腹诗书读到骨子里,尽化作清傲。都说膝下有黄金,若不是为了故友,一辈子也不要求人的。

    张石山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已是动容,方要起身去扶,却被一旁伸来的手拦了拦。落轿大人端着茶,慢慢踱到苏晋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官同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听好。

    今年开岁不顺,什么世道你心中该有数。莫说是丢了一个人,哪怕死了人,烧了几座庙,只要天下大致太平,能揭过去就揭过去了。为官当有为官者方圆,跟大理寺讲情面买卖,且先看自己身份。

    夜里,苏晋回到应天府衙的处所,坐在榻上发呆。

    邻屋的周通判看到了,问:那位张大人将你回绝了罢又摇头叹道:我劝过你,这些当官的老不修,活似臭茅坑里的石头,一则迂腐,二则嗜‘蝇’,你何必自取其辱。

    周通判字皋言,单名一个萍字,当年春闱落第,凭着举子身份入的京师衙门。苏晋转头看他一眼,忽道:皋言,朝

皋言,朝廷里年不及而立,且是三品往上的大员,你识得几个

    周萍吓了一跳:年纪轻轻就官拜高品又沉吟说,不过自景元帝广纳贤能,这样的朝官不至六七,亦有三四。

    苏晋默不作声,在案几上抹平一张纸,沾水研磨。笔落纸上,须臾便勾勒出一幅人像。周萍锁眉看着,竟慢慢看痴了,那纸上人长得极好,一双眉眼仿佛本就为山水墨色染就而成。

    苏晋搁下笔,问:这个人,你识得否

    周萍道:虽说三品以上的朝官有好几个,可这等样貌,这等气度的,若不是户部侍郎沈奚,那便非新上任的正二品左都御史柳朝明柳大人莫属了。

    苏晋沉默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我猜也是。

    大理寺这条道儿,是彻底被堵死了。苏晋躺倒在榻上,想起四年多前,她被乱棍加身,昏死在路边。只有晁清来寻她。风雨连天,泥浆沾了他的白衣袖子,他将她架在背上,索性连伞也扔了。苏晋浑浑噩噩间说了声谢,晁清脚步一顿,闷声回了句:你我之间,不提谢字。

    受恩于危难,结草衔环以为报。

    周萍方起身就听见叩门声。天未明,苏晋站在屋外,眼底乌青,大约是辗转思量了一整夜:小侯爷的密帖呢拿来给我。